第三百一十二章 行来大道两边骨 怎奈玉阶独登高(1 / 2)
一汪猩红浓稠的血池。
空气之中不闻腥臭,却荡漾着清宁、祥和的韵味,仿佛仙家净地。
这是一处千年万年也不会生出变化,自然也不会有人到来的秘地,但在此时却是忽有动静传出,只见一杆神魔大幡凭空显现,抖落一道气机,旋即便要消失在空中,却是忽然一顿。
紧接着,似有破灭的风声响起,幡身竟是剧震,没过多久,兀然化作一缕飞烟飘去。
然而同一时刻,血池水面却是缓缓拱起,直至一人高下才停,随后血水顺流淌下,一名阖目抿唇、面无表情的血冠道人显露出来,不是血阳还能够是谁人。
伴随血阳真人的出现,池中血水忽然干涸了般,水面急剧下降,直到仅余薄薄一层才为之一停,与此同时,血阳真人也终于活过来般,缓缓张开了双目。
血阳真人抬目一望,似乎见到了神魔大幡破灭之景,眉头不禁一拧,垂目四扫一眼,又见血池已近可以见底,面色更沉一分。
他是何等人物,落败在小辈手中,其实并未觉得如何耻辱愤怒,但是血池如此剧烈的消耗,似乎提醒着他已在生死关前走过一遭。
“……道妙。”血阳自言一声,目中闪过莫名之色,过了片息才又平复。
斗法落败,折损道行,消耗底蕴,此行可谓损失惨重,如此也便罢了,事情也未办好,而这一切竟然都是拜区区一名小辈所赐。
他起步行出血池,离开此间犹自思索,忽闻一阵笛声,不由心中一动。
抬目望去,果见上方已有一名道人正在等候,唇边还有一只系有金绳的玉笛,悠悠笛声正是由此传出。
“欧阳大真人。”血阳面色微肃,拱手问候道:“您出关了。”
“血阳。”上方道人停下笛声,叹道:“贫道交待你时,你如何回复的?将事做得如此之差。”
再是如何,眼前也是堂堂二劫真人,他的话语之中竟然有些训斥之意,而血阳真人面上也未流露什么不满。
明真见性,踏破生死,证长生功果者可以称为真人,血阳却称眼前此道为大真人——道家其实并无此称,但某些修行界,亦或宗派势力之中,为显对阳真功果之尊崇,会以大真人称之。
玄黄宗派并无此例,但在太乙宫中却是如此,因此眼前这位‘欧阳大真人’何许人也不想也知。
当然,阳真者毕竟还是元神功果,两人之间表面上并无实质性的地位差距,何况血阳也是万千年修行的人物,他并没有过份拘礼,只是一叹,应道:
“我亦知晓真人之意,只是霍少清若真现身也便罢了,无非卖个面子,但只不过区区道妙出手,我赤河部便就乖乖退让,岂不大伤脸面。”
“说来说去,还不过是脸皮之争。”欧阳大真人淡淡道:“何况区区一位道妙出手,翻手镇压了你与潘应,我冥河宗,我赤河部的脸面就不受损了么?”
血阳不由漠然,一样是卖个面子,卖的是二劫元神真人出面,还是一个区区小辈的第二元神,岂可等同视之,谁又能够料到,竟拜这名小辈所赐,叫赤河部狠狠吃上了一堑呢。
欧阳大真人一眼知他所想,若有所指道:“而且真的逼出霍少清来,此事还能轻了了么?你已经为人驱驰,难道还能事不相干?”
“阳真之数,不是这么争的。”
血阳目光微动,终于一叹,言道:“是我愚钝,累得部中损失惨重。”
经此一役,血阳自身元气大伤,小赤元胎洞天也被打破,这便罢了,还要折了赤河部三千年来最有才情的年轻真人,其实这已经是难以承受之重,即使以他地位之高,同样难辞其咎。
“罢了。”欧阳大真人不再多说,却忽一甩袖,将手中的玉笛掷了出去。
玉笛被他一掷,顿时穿过重重虚空,直往小赤元胎洞天方位,不过才至半途,忽被一道气机死死锁定,欧阳大真人不由眉头微挑。
他似乎犹有闲暇感受了一番,目中闪过讶色,暗道一声:“原来如此。”随后又自言道:“道友不必误会,贫道并无歹意。”
伴随此言,那道气机似也有所忌惮,稍微放松了些,欧阳大真人微微一笑,玉笛便就脱身而去。
说来话长,岂是不过片刻,虚空之中,许庄将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运起,欲待拘了潘应,却见那只玉笛凭空飞来,照他擒拿大手之上轻轻一触,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瞬间散作真炁,风流云散。
许庄目光一束,运转神通将真炁收回庆云,凝神望着那只玉笛,沉声问道:“敢问尊驾又是何方神圣?”
“贫道欧阳玉声。”玉笛之中,传来欧阳大真人温和的声线,言道:“贫道本来无意插手,只是厚颜向小友讨个面子,可否饶他此着。”
“哦?”许庄已经隐隐猜到眼前玉笛来历,略做沉吟道:“本来前辈出面,晚辈当无不应。”
他并没有在这种人物面前故作强硬,但又怎么可能因此就轻易退让,许庄接着道:“但是贵宗长老以大欺小,杀戮我太素真传,何以又有接连庇护?”
“江靖河擅做主张,可以同罪并罚。”欧阳玉声道:“不过小友一出手便攻破小赤元胎洞天,潘应虽有不明是非之过,却非真持包庇之心,我当罚他持定思过,如何?”
欧阳玉声的反应,有些出乎许庄的预料,不过心中再是古怪,既然话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可在犹疑,于是道:“既如此便依前辈之言。”
“善。”欧阳玉声再应一声,竟是将玉笛一摇,就如此又没入了虚空之中,转眼消失无踪。
他这一来一去,十分突兀,甚至没有停留超过一刻,但与许庄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就决定了一场风波的结束,一位元神真人的生死。
“这便是阳真高人的行事?”许庄不禁生出如此一想,旋即摇了摇头,收回念头,目光望回潘应面上,淡淡道:“道友想必也已听见了,将凶犯交了出来吧。”
潘应感受着许庄的目光,心中倒没什么屈辱,却竟有种无力之感。
作为赤河部三千年来称绝的修道天才,这在他的生命之中显然是异常罕见的。
潘应忽然笑了一声,抬手朝远方一指,许庄寻目望去,只见一片死气沉沉的血海,原来潘应被他斩破神通,遁逃之时却是没有将人带上,如今还在那片血海之中。
许庄目露古怪,启了法目搜寻片刻,才发现了一名道人,一只元婴被一层血膜裹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
好在潘应倒也没有那么冷酷,虽没将人带上,还是保了他们一命,否则在失去控制的血海之中,却恐怕也已化作赤水了。
既已寻得贼人,许庄也不欲再与潘应多说,动身便要离去。
潘应见他动作,却忽然目光一凝,启声呼喝道:“道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