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甘(2 / 2)
黛争冲罗氏父子点点头,手被黛父钳制着,上了黛家的牛车,颠簸着上路了。
她走之前在桌上留了钱,总之不会多欠他们的,只是之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黛家就算儿子中了举,在他的大肆挥霍下,家里也不留多少钱,一家人就挤在汝城郊外的村庄里,总共也没有一个时辰的脚程,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黛争看到黛策躺在塌上,半死不活地哼唧着,右袖子空荡荡的,她想起她口袋里的那个银镯子,不由得生寒。
不过,他一点都不同情黛策,成天吆五喝六不学无术,仗着周府的三分脸面欺男霸女,死不足惜的东西,真是让他捡回一条狗命了。
黛策见了她像是比见了阎王还激动,灰败的脸上回光返照似的指着他嚎叫,“是她!她、她跟那个男人!都是她害的!阿娘,孩儿好怕!”
黛策那日和周府的郎君从山上逃了许久才狼狈归府,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二人想着赶紧收拾行李逃跑,不料那人竟然登门造访,把他们五花大绑,周郎被带走了,而黛策直接被砍了手,说是要取他小时候就带着的镯子。
哪是取镯子,不是要了他读书人的命吗!
最后他被那人的部下像扔掉一块烂肉一般甩在后门自求多福,最终他还是被乞丐发现的。
命最终是保住了,可之后就是个妥妥的残废,别说科举了,他拿笔都不得。
“我的苦命的孩儿啊!都怪这个丧门星,克死自己的母亲不说,还想再克我们家!”黛母抱着挣扎着的黛策安慰,“她是跟那男人是同伙,嫉妒策儿,呵,可惜那男人也瞧不上这蹄子,玩玩罢了。”
她的话字字刺痛黛争的心,黛争气血翻涌,“你别血口喷人,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以为你儿的举人是他自己考的吗?是我考的!”
“呸!你离了那男人是不是真的已经疯了,这种话都能说的出来?!”黛策怎会承认,只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你在周府当奴婢,我在书院学习,你能考?你能个屁!”
“是啊!黛策,我当着奴婢都比你上着真金白银砸下来的书院强,你敢发誓吗?”
“够了!”不知道是不是黛母参透了什么,“反正策儿的手已经这样了,都是你给害的!”
从她躲闪的表情中,黛争好似也猜出了什么,她从小就聪慧,对知识掌握的总比黛策要快,姑母也不是不知道,知识装作不知道罢了,替考之事,说不定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可又听到黛母说:“策儿也不小了,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反正你现在也嫁不出去,卖身契又没了,不如就跟着黛策得了。”
“他可是我表弟!”
绝望如波涛一般翻涌而来,真是疯了!
“这苦了你了还不成?我儿可是举人,现在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骚蹄子到处乱勾搭人,让我儿变成这样?不然你也配给我儿做小?”
黛父也赞成道:“反正是收个人,就衬着过年喜庆,把事办了。”
“你要敢逃跑,就打断你的腿!”
姑母拿出藤条威胁。
藤条,她看到这玩意就腿肚子打颤,真真是从小被打怕了,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捆住双手,和黛策一起被关在侧屋。
这还不算完,偏偏黛策那厮得逞般的在床上冲她骂骂咧咧,“你还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跟着那个人远走高飞!痴心妄想吧你!一个私奴,还真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家就是骗着你玩玩!跟着我赏你口饭吃,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她的悉数情绪霎时爆发,柔美的脸上尽显苦涩。
“我不甘!”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可以?”
“为什么没人在乎我的感受?”
“说把我卖了就卖了,说让我替考就要帮着你们,说带我去长安的,也觉得我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黛争不甘心,她多年任由人欺辱惯了,只是被人虚情假意地好生对待,就如饴地付出真心。
她把自己能有的,都给了兰玖。
是啊,他是他们口中她永远高攀不起的贵人,他们之间真有云泥之别,那些曾经的约定,像是刺耳的笑话。
她不甘心,只是姑父家便能将她跟牲畜一样使唤,她又凭什么来与那人算账?
她要去争啊,争一份活路。
她要考科举,就算她是女儿身,不被所有人看好,她也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大燕律法森严,就算他一手遮天,只要她的位置能比他高,她便能反手拨云见日。
这是她心中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心思。
不知为何心底又想起,明明想忘记,避之不及的回忆。
‘你争的起。’
眼看着黛策吃了点酒,如狼似虎地冲她扑来,她使出全身力气,伸腿朝他□□一踢,飞速割开了绳索,拿着布条堵住他的嘴,又朝着□□踢了两脚。
她从没有这样的速度翻过屋子,把屋子里能带走的衣裳,钱,黛策的通关文牒打了个包,翻了窗户,雪地间只留下一串有条不紊的脚印。
冰天雪地下,她在汝城的码头行跨进最近的行船,因奔跑而大喘着气,但她的声音却是决绝,充满活力的,像那只被她救下的金丝雀。
“船家,去长安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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