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负重前行(1 / 2)
虽然宋南州也知道温香逗他玩儿的概率极低,但他始终没办法想象,一个胎儿能在母体里头呆上十年而不被发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再说。”虽然疑虑重重,宋南州还是当机立断的决定先回武骧营。
等回到武骧营,宋南州对林三说了几句,大意是已经求到了陛下会下旨褒奖明日决赛选出来的百夫长们。
林三一听这话,就知道该如何行事,点头道:“我明白了。”
不过很快又拉住准备回房的宋南州,皱眉朝着其中一间营房努了努嘴:“那蒋兴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迷迷瞪瞪的从你房间出去,有人问他怎么从你这边出去,他就跟见了鬼似的。听人说他一直呆在你房间里,嗷嗷鬼叫了半天,你要不要去看看?”
“随他去。”宋南州这时候哪有心情去看蒋兴淮,不过听林三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一动——看来蒋兴淮并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这倒令他松了口气。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温香——温香可不敢想象,假使那蒋兴淮记得她在他身体里做过的事情后,他会羞愧的想要自尽还是狂怒的想要杀了碰了他命根子的宋南州。
林三颇有些疑惑,见宋南州脚下不停的回了他的屋,不由得挠了挠脑袋:“先前紧张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一副随便蒋兴淮怎么样的模样,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到底是断了袖还是没断袖?”
想了一息,还是想不明白。林三摇摇头,决定这件事他不管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百夫长的选拔,他可一定要脱颖而出,才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回去找爹娘前往建安侯府求亲——就算明知结果,也总要试上一试才肯死心。
……
这头宋南州带着温香进了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温香沉默了一路,也在想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顺带的,她也想了点别的。
“皇帝对怡妃,其实还是挺好的吧?”温香突然开口说道。
宋南州一愣,随即不以为然的道:“景帝真要对她好,又怎么会将她丢在怡和殿不闻不问?又怎会明知怡妃娘娘与恭王母子情深,却还是因为那莫名的猜疑忌惮而将恭王流放边地?”
“那颐和宫虽冷清,却仍是井井有条。服侍的宫人也肯尽心,且怡和殿里的各种摆设亦不是寻常之物。你也说了,怡妃只是御膳房一个小小的宫女,那些东西定然不会是她自己拥有的,肯定是景帝给她的。景帝是一个大方的人吗?”都说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景帝如果真的不管怡妃,怡妃只怕早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又怎么能过的那般清静又省心?
“不是。”宋南州想也不想的回道,不过对于温香的话却仍是不肯认同,“那些摆设,想必也是先前给娘娘的,忘了收回去罢了。至于宫女对娘娘尽心,那是因为娘娘一向待下和气,又心地良善,宫人喜欢她也是有的,跟皇帝没甚关系。”
温香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多一点,但又拿不住证据来反驳宋南州,只得道:“我看到怡妃娘娘肚子里有个胎儿,已经钙化了,在我们那边,这种现象又叫做石婴,是说胎儿胎死腹中之后,不能脱离母体,人体就会分泌钙质,将胎儿包裹,使其在体内与母体隔离,从而形成了这样的石婴。”
“竟有这等奇事?”宋南州完全听住了,皱了眉头看着温香:“你说需要庆王妃来医治,是不是只要取出那石婴,娘娘就会无碍?”
“我没办法跟你保证这个。”温香在看清怡妃娘娘肚子里的东西时,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她能知道石婴这种东西,还是以前无意中看过一则报道,说在国外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妇人怀疑自己肚子里长了肿瘤,去医院照了X光,才发现肚子里竟然有一个存在了六十多年的小宝宝。但老妇人身体并没有异状,又年事已高,因此并没有手术取出胎儿来。
想到这里,温香这才发现,她的透视眼功能,简直堪比X光啊!
晃了一下神的温香赶紧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宋南州听:“……所以怡妃娘娘这个跟我所知道的又有不同,怡妃娘娘腹痛难忍,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石婴的关系,但除了那石婴,别的我也看出有什么异常。所以到底要不要请庆王妃帮忙医治,需要不需要开刀剖腹,这就不是我能给建议的事情了。”
宋南州紧紧皱了眉头,沉默不语。
温香知道他心里大概也着急纠结得很,于是忍不住道:“其实这件事的关键,还是要看怡妃娘娘。她的求生意愿如何?如果她能配合你进行自救,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就怕她心如死灰,早就存了死志,那么无论你在外边怎么奔走着急,那也没用啊。”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宋南州不解。
“怡妃娘娘闭宫不出,是她自己不肯出来,不是皇帝下令将她关起来的吧?”
“自然。”宋南州回答过后,立刻醒悟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怡妃娘娘自己走出来?”
“她生病了,求皇帝派个太医给她瞧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温香说道:“可我见那怡妃娘娘宁肯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也不愿意让宫女去找人请太医什么的。她是不愿给人找麻烦,还是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想头了?”
宋南州听的眉心一跳,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得道:“娘娘的心思,旁人如何猜得到?你凭什么认为,景帝心里有娘娘?只要娘娘向他求助,就能打破这个僵局?”
这个僵局里,也含了恭王的意思。
温香也说不出凭什么,她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景帝对怡妃并没有绝情到底。
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呢?大概就是从见到宋南州给她看的怡妃的小像开始,又看到了景帝对宋南州那说不出的纵容宠溺,她总觉得有些怪,在宋南州与怡妃娘娘极为相似的容貌上,似乎总有什么隐情似的。
但这个话,温香可不敢说。
于是斟酌了一番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要不要试试,却要看你,还有怡妃娘娘怎么想了。”
再多的,她就不肯说了。
宋南州见她不肯再说,也没有逼问,只坐回椅子里,指节轻叩着桌面,拧眉思索着此事的解法。
……
是夜,宋南州穿上夜行衣,打算出门去了。
温香原本要跟,宋南州却不肯,温香就明白了。这人打扮成这样,多半是要趁夜潜入皇宫去找那怡妃娘娘说话。而他跟怡妃娘娘的话,大概是不能被她知晓的。
温香也就歇了要跟的心思。
宋南州前脚刚走,唐绍宗后脚就偷摸溜了进来。
温香看见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能来个人跟自己聊天,也好过她自己无聊的发呆。
“小仙女,你是不是又回来了?”唐绍宗捧着温香轻声问道。
“你怎么猜到的?”温香被他小心翼翼捧着,总觉得不大舒服,“你先把我放下来说话,别一不小心把我弄碎了,那可就糟了糕了。”
唐绍宗就听话的将她放下来,一边得意洋洋的说:“蒋兴淮这会儿还在他那营房里鬼叫呢,说他定是撞了鬼,哭着闹着要人去找人来捉鬼——这不是小仙女你能做得出来的事,所以我猜你已经不在他身体里了。”
“好聪明。”温香给他点个赞:“你这么晚不睡觉,还跑来找我做什么?不怕被人发现,军法处置哦?”
唐绍宗靠着墙坐下来,一副要跟温香谈心的架势:“你昨晚问我的话,我有认真的想过,尤其今天比赛输了之后,我又很认真的想了想。”
温香愣了下,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那你想的如何了?”
“你说的没错,我以往的确散漫惯了,做人呢,也没什么目标,就是一味的跟着宋大,他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很轻松。”唐绍宗果真很是认真的模样,“去九黎山也好,进武骧营也好,这些都是宋大的决定,是他的目标,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是我特别想做的——”
他不好意思的对温香笑了笑:“我好像也从没有树立过什么目标。你知道的吧,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我父亲母亲视作眼珠子,振兴家族的责任有大哥承担,辅助大哥振兴家业的有二哥三哥。我呢,从没人往我身上放什么担子,小时候哭着闹着要跟宋大去九黎山,我父母哪里肯让我离开他们身边,去别处吃苦?自然怎么样也不肯答应的,我也不管,不让我去我就闹,就不吃饭,我要饿死我自己——”
温香没出声,默默地听着他在黑暗中轻笑一声。
“后来是宋大去了我家,跟我父母保证他会照看我。说来也好笑,他自己那时候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也不知道我父母怎么想的,竟真的信了他,拜托宋大照顾我。所以虽然我是宋大的师兄,但他一直履行着他对我父母的承诺,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温香微笑道:“倒还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他一直在欺负你。”
“当然他也会欺负我,不过他这人护短得很,只许他欺负我,别的师兄弟要是欺负了我,他会很生气,闷不吭声的找人约架。很多时候他把师兄弟揍的遍体鳞伤,师兄弟们还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后来他们知道了,就再也没有欺负过我。有宋大在,我总是过得热别轻松自在。”
温香就想起了一句话,“在我们那里,有这样一句话:哪有什么轻松自在,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想不到,宋南州原来是这样的宋南州。
唐绍宗闻言怔住,好半晌,他才轻轻笑道:“这话说的真好。是啊,哪有真正的轻松自在,不过是我的父母、我的兄长们、还有宋大,他们替我挡了那许多的风霜刀剑。而我呢,我为他们做过些什么?想到这个的时候,我很羞愧。”
他说到这里,因为羞愧而真的红了脸。
寻常人自然不可能看到,但温香不是寻常人,因此她看到了寻常人看不到的属于唐绍宗的羞愧,便出声安慰他:“你也不必如此,或许他们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这般轻松自在,什么都不必承担的过完这一生呢。”
“我相信。”唐绍宗轻叹一声:“我相信他们都是这样为我着想的。因此我又问我自己:那你呢?你可有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有吗?”温香配合他问道。
“有。”唐绍宗轻声道,“既然已经进来了,我想留下来试试看。我知道宋大可能在做一件大事,我会努力不拖他的后腿,我想试试。”
温香就听明白了,他想留下来帮宋南州,即便他还不知道宋南州想要做什么。她轻笑道:“不用一开始就拿你跟世子小哥哥比,要不,你先跟蒋兴淮比一比?当然啦,我相信他绝对没办法赢你的。”
唐绍宗听温香这样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在温香对他说出,武骧营也许并不适合他这句话时,他心里是非常难过的。但现在温香这话,对他而言无异于是鼓励,是肯定。
他笑了起来:“那我先跟蒋兴淮比,等日后,再努力追赶宋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