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帮我提一下(1 / 2)
刘家闯进许府时,许慎连夜进了宫。
本已经要歇息的景帝见到虽拾掇了一番,但仍看得出狼狈与仓促的心腹臣子甚是惊讶。
许慎先跪下来请罪道:“臣仪容不整,殿前失仪,还求陛下恕罪。”
景帝穿着家常的袍子坐在龙椅上,见状忙道:“许卿快起来说话——这是发生何事了,怎的如此狼狈不堪?”
许慎苦笑一声,“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微臣却不得不深夜进宫搅扰陛下,实是无奈之举!”
说着,将家中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了,又取出怀中护着的一叠公文来。
“刘老大人那边定然已经听到消息闹到许府,微臣担心有人会趁乱拿走这些东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连夜送进您手上来,以免事有意外。”
一旁的张公公抬眼看了他一眼,得了景帝的示意后,忙上前接过许慎手里的文件,呈递给景帝过目。
景帝一边翻看,一边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刘氏为何要放火烧你那妹妹?”
许慎躬身站在那里,语气苦涩又悲凉:“也是微臣治家不严,没有留意刘氏对妹妹日渐积压的不满与怨愤,如若能早些开导于她,想来今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憾事。都是微臣……”
他的语气些微哽咽,深深低下头:“都是微臣的错。”
一大滴眼泪倏忽落下,砸在他脚前的地衣上,氤出一圈湿润的痕迹来。
景帝看的分明,冷肃的神色缓了缓:“许卿平日里忙着国事政事,没能留意家中情形,也是情有可原。这说来说去,也是刘氏太过小心眼的缘故——你家中接连遭逢不幸,朕听了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微臣多谢陛下体恤。”许慎跪下来,感激的说道,“微臣家中出事,母亲年迈,只怕一个人操持不来,微臣恳请陛下,许微臣先处理完家中事务……”
景帝并不为难他,和颜悦色的道:“朕给你一个月,你处理完家事,就赶紧回来帮朕分忧。咱们大周的朝堂可离不得你这位鞠躬尽瘁的好丞相。”
“微臣汗颜,愧不敢当。”许慎埋着头,又表了一番忠心,便退下了。
待许慎离开,景帝翻看着许慎送上来的关于刘家的种种罪证,漫不经心的问张公公,“许家这事,你怎么看?”
张公公觑了眼景帝的神色,这才道:“奴才觉得,这许大人也是倒霉,遇到了刘大人这一家——当初刘大人是想借亲事将许大人绑在一条船上,奈何许大人与他道不相同,择了明主。刘大人这两年对外,可是没少说许大人的坏话。”
景帝就笑了笑,颇有些得意的道:“当初许卿还只是个户部一个小小的主事,朕一眼就看出此子不凡,冷眼看当时春风得意的刘大学士为招揽他,连自己女儿都舍了出去。刘大学士现如今只怕是悔不当初,慧眼挑出来的好女婿,最后却成了他刘家的索命符。”
张公公急忙道:“要说慧眼,陛下才是慧眼识珠的那一人。这两年,许大人与刘大人连面和都做不到,更别提心和了。只不过,今日发生的这两件事,奴才还真是想不到,那位刘氏竟如此……如此的……”
他像是不知该如何形容,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形容词。
景帝看他一眼,失笑道:“虽说刘氏嫉妒骄横,却也算得上是刚烈之人。”
他的话语里,带了些许赞赏之意。
张公公似没料到,长了嘴傻乎乎的看着景帝。
景帝见状哈哈大笑,合上了手上的案卷:“许卿家的那点子破事,朕早让人查了个清楚明白。只要他跟那许温香恪守礼数规矩,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刘氏知道真相,无法容忍,做出纵火伤人之事,也委实过了。但事后,刘氏不躲不避,也服毒自尽,算是给了许卿一个交代。这个女子,也是可怜。”
最后,景帝这样叹道。
张公公听了,心里不由得为许慎捏了一把冷汗——景帝看似如此信任他,却连许家这些阴私都让人跟查了个一清二楚。还好许慎没有二心,与宋世子来往,亦是在景帝眼皮子底下,否则还真说不好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还是陛下看的明白。”张公公忙恭维道:“幸而上回陛下没有当真将那许温香赐婚给世子爷,如若不然……”
说到宋南州的亲事,景帝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这原本是该他那父王为他操心的事,不想最后倒落到了朕的头上。那孩子名声难听成那样,门当户对的人家,哪个愿意将自己家的宝贝女孩儿嫁给他?真真是要愁死朕了。”
“诚亲王也是信任陛下的缘故。”张公公笑着用手背试了试杯中水温,才递到景帝手中:“夜深了,奴婢自作主张,给您冲泡了蜂蜜水。”
景帝嫌弃的看了一眼,却还是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也就你这老东西,还一直记着她当年说的那些话。什么睡前不饮茶,空腹不饮茶,用药不饮茶,饭前饭后不饮茶……”
他说着,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在这天下最华丽最尊贵的地方,露出了他在人前从来不会露出的怀想与追忆来。
张公公见状,壮着胆子笑道:“您瞧,不独奴婢记得,您不也记得吗?”
景帝就笑了笑,轻轻地,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能不记得?”
可惜,伊人已逝,再难寻其芳踪。
“一转眼,那小子都二十了。”深深地宫殿里,景帝望着宫灯出神了一回,回过神来,又皱了眉头,“总要给他找个合心意的,待到日后朕到了黄泉底下,才有脸面去见她。”
这个话题,张公公是不敢随便发表意见的,于是含笑躬身立在他身后聆听。
景帝也并不需要他的意见,兀自笑了笑:“好在那兔崽子最近总算长进了些——建安侯家的七姑娘,也不是不能满足他。”
张公公眼中的惊愕藏都藏不住,甚至失声唤道:“陛下……”
那七姑娘,可是当初陛下亲笔点了要进宫伺候的!
景帝摆摆手,脸上笑容就淡了:“怎么?”
张公公惊的忙低下头去:“奴婢只怕……怕建安侯府不肯。这不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话,世子爷往后的日子怕也……也不能那么如意。”
这话景帝倒是听了进去,想着许府与刘府之间的龃龉嫌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的担忧也有点道理——建安侯那小公子不是也喜欢拳脚功夫,明日你想个理由,带他去武骧营看看。”
有了相同的爱好,说不定建安侯府众人能因此对那小子改观呢。
张公公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办好此事。”
……
第二天,一晚上都没休息好的温香就听到了有关许府事件的后续——
许慎深夜进宫,没多久景帝就下旨,将涉险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以及买卖官职的刘大学士以及其儿子们全都投进了监狱。
温香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原先还担心许慎会吃亏受罪,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觉得许相过于心狠手辣?”宋南州见她沉默不语,便随口猜测道。
温香实在佩服这个人,都说察言观色乃是高手,可这个人连她的脸色都不用看,就能知道她心里所想,比她这扳指精还要像妖精。
“刘家才死了个女儿呢。”依照昨晚他们的推测,许慎是这桩惨事的罪魁祸首。可到最后,不但刘氏死了,刘家全家都被他整垮了。
也不知他心里对死去的刘氏,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亏欠内疚。
“刘家虽然下场凄惨,但追根究底,是刘家自己站错了位置,出事不过是早晚的事。”宋南州淡淡道:“许相看似无情,却已经在御前为刘家那两个未足三岁的小儿求了活命的恩典,也算是为刘家留了根。”
温香听得心里舒服了些,“好了,你也别安慰我了,今天的半决赛不是也很重要?你去忙吧。”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宋南州往外走了两步,顿了顿,淡淡道:“你别胡思乱想,就算没有了许温香的身体,也还会有别的办法。”
温香朝他笑,随即又垂了嘴角,她笑成一朵花儿,他也看不到。
“谢谢你安慰我。”她朝他挥挥手,“我想睡会觉。”
宋南州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今天的比赛比昨天更加白热化,更加精彩。
但坐在看台底下的宋南州却有些心不在焉。
肩头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是建安侯府那位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的小公子:“宋兄啊宋兄,这比试实在太精彩了。听说这都是你一手策划安排的?你可真厉害!”
“秦小弟喜欢的话,不妨明日再来一次。”宋南州收敛心神,笑着对他道:“明日就是决赛日,想来会更精彩。”
那秦小公子立刻双手一击掌,忙不迭点头:“来来,明日我一定会再来。”
这时候,场上的打斗又更精彩了,秦小公子也顾不上再和宋南州说话,大声叫道:“好,好!”
真没想到,这说起来人人变色人人鄙夷的武骧营,竟还真有真本事的人呢,有意思。
秦小公子如是想着。
宋南州见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擂台上,复又低头,转了转拇指上的血玉扳指。
从早间她说想要睡一会,到现在,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人一贯爱凑热闹,昨日看比赛兴奋的就跟身旁的秦小公子一样,虽然没有说话,但在他拇指上就没有一刻安静老实的。
今日这安静,就显得格外不正常。
难道,她无心看比赛,还在为许慎担心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