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世界线(5)(1 / 2)
76、
这半年的时间对于罗兹而无时无刻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波利特是个蠢材,他的目光短浅到只在乎一两笔暴涨的利益,而从不考虑稳定的营收。
更糟糕的是还有个霍奇跟在他身旁,现在的霍奇俨然已经取代了罗兹曾经的地位,成为波利特的头号心腹。这也难怪,那个混蛋总是能投其所好地满足着波利特的心情,他想听什么就给他讲什么,他想做什么就立刻为其安排。
或许在波利特眼里,霍奇已经和天使无疑了吧?
但罗兹不这样认为,这人毫无疑问是个魔鬼,他会拖着整个黑石镇一块迈入地狱!
作为财政总管,他已经疲于应对与商会间的关系,有波利特这么大的掣肘,即便以他丰富的经验以及不弱的财务能力,仍然无法平息矿商的怨气。
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两家中小型商会的抵触情绪较大,在上一季度的矿税额度出现了小小的空缺,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在他的管家克兰提出了一个天马行空般的应对的方策后,有惊无险地应对了过去。
即便是现在想起那个用来填补空缺的方策,罗兹仍为这个天才般的想法拍手叫绝。
克兰提出的提议是,开始将目光放在镇里,无论是镇民还是犯罪者们,开销最大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酒吧,而是妓院,在此之前黑石镇对于这两处地方的征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稍微提升对此二处的征税额度,矿税的空缺便可以立刻被弥补。
至于平民与犯罪者的愤怒?
那算得了什么。
但现在不同。
陶拉商会拒绝缴纳矿税,这可是占矿税总额三分之一的陶拉!
如此大的空缺,即便把黑石镇里所有人都卖了,也填补不了。
该死,自己这些天心思全被商会的事情占满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去说服波利特。
而这直接导致了高昂而无礼的税额让陶拉商会积攒已久的怒火爆发出来,烧的轰轰烈烈,甚至会将整个黑石镇都焚烧得一干二净。
已经没办法与商会沟通了。
现下的局势,只能相尽办法说服波利特,让他明白这几个月的方策都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把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霍奇的真面目揭开给波利特看。
他已经派出人手去调查霍奇了,即便再迟钝,只要没愚蠢到波利特那样的水平,都能看出霍奇的举动并不寻常,相较于听到女巫被困在街区时的愤怒,前后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奇怪的转变,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问题。
这次他是动用的自己经营了很久,连波利特都无从得知的隐秘力量,他可没蠢到调用情报部门所谓的「小老鼠」,用霍奇的人去调查霍奇?那可真是连脑子都丢到河里去的蠢货才能干得出的事情。
木门被推开,他看到陶拉商会寄来的信件时心情就已经足够糟糕,此时恰巧有人撞上来,他当然毫不客气地将怒火泼洒出去,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哪个混蛋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推门而入的人明显愣住,唯唯诺诺地说道:“大人,是您吩咐的一旦查到有关霍奇大人的事情,立刻向您汇报啊。”
“霍奇的消息?快拿来让我看看。”罗兹转怒为喜,看着手中查到的信息,虽然并不详尽,但仍旧能从蛛丝马迹中明显地推测出霍奇的古怪的行为。
即便不能立刻让波利特相信,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让他对霍奇起疑。
只要做到这点,自己再在合适的时间递上合适的建议,足够将目前的局势挽救回来。
“克兰。”他招来自己的管家,“去议事厅的小楼里找到波利特大人,请他到这儿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他。”
直接去议事厅的话,多半会碰见霍奇跟在波利特身边,本来收集到的证据就不够详实,再让霍奇插嘴打断,可就真的连最后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罗兹在自己的房间等了一段时间。
木门再次被推开,克兰站在门口的位置。
罗兹连忙走过去,一边说道:“没记性的家伙,你应该侧过身去让波利特大人先进来。
但当他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却不是波利特。
而是巡视卫队的副队长莱顿,还有四名全副盔甲的卫兵。
“奉波利特大人的命令,你被控告有罪,请立即随我们一同前往议事厅吧,罗兹阁下。”
莱顿招了招手,两名卫兵立刻上前,各执一手将罗兹架住。
罗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克兰,这名侍奉他多年的心腹。
他从克兰眼里看出了无奈、悲哀以及……最炽热的野心。
如果有机会的话,谁都不会想当一辈子的管家,不是么?
……
当贪财到将金钱视作自己的生命的人,遇到了另一个贪财的聪明人,用极为隐秘的方式收敛着金钱,而这部分金钱实质上是归于第一个人所有时,两者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霍奇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今天,看到波利特对罗兹的态度时,问题有了答案。
波利特认为自己遭到了严重的背叛,而这背叛来源于他多年的老朋友。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张克兰与商会管家们碰头时留下的小纸片。
赫伯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拿到了罗兹账册的手抄本,上面有黑石镇每个季度的收入记载,详尽到怎么统计的算式都列在其中。
作为老练的盗贼,赫伯特能够认识文字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就觉得头疼,直接将账册递呈给了霍奇,而霍奇比对着账册上的算式与小纸条上的算式,看出了些眉目。
如他所料,黑石镇矿税收入的计算方法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在账册上仅仅是一笔带过而已,但在小纸条上却用了那么复杂的方法。
为什么?关键之处还是在于税率。
从账册的名目来看,每个季度的矿税收入没有丝毫问题,但关键的一点,在于账册中算式使用的营收总额,与矿商们的实际营收并不匹配。
要小一点。
小纸条上最前一道算式的总额,才是真实数字,而与这道算式联合的另外几条,则是为了确定记录在账册上填写的总额数值。
从结果来看,波利特认为自己收齐了全部的矿税,一分不差。
而事实上,商会们缴纳的矿税要比真实数额小上不少。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双方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但即便如此,矿商们的实际税额仍然要比账册数目大上不少。
这一部分的差值,最终自然是流到了罗兹的口袋里。
谁也不是圣人,在常年经手大量的财富后,哪有可能不动点小心思?并且他用的方法相当隐秘,换做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
最终在波利特的愤怒斥责中,罗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有,脸色惨白地被巡视卫兵押进哨所的地牢里。
波利特还是留了分情面,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换做另一人,直接处于斩型也毫不奇怪。
罗兹被关押,财政总管的位置自然空了出来,即便是波利特也清楚,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个位置一定不能空闲。
作为罗兹常年的副手,克兰不可谓经验不丰富,情急之下波利特也只能任命他暂代财政总管的位置。
“你能解决好这次商人们的问题,对么?”他询问道。
克兰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望向霍奇,对面冲他眨眨眼睛,又点点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肯定地说道:“必不会辜负大人的期许。”
77、
萤火酒吧的黑麦卡向来是犯罪者们的挚爱。
这种啤酒劲头够猛,并且足够廉价,只需要一枚铜币,便能够享受一整天的迷醉,在犯罪者们眼中再没有比这还要划算的买卖了。
以往的这个时间点,萤火酒吧早已人满为患,大多人都斜靠在墙壁、木桌上,桌上摆满了空荡荡的酒杯,每个醉汉的嘴角都残余着啤酒的白沫,醉醺醺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整个小酒吧充斥着熏天的酒气。
但此时的萤火酒吧,虽然同样挤满了人,却没人醉倒在地,每个酒吧的熟客都睁大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吧台与门口这一小段的距离。
酒吧里居然一丁点的酒精味都没有,这简直不可思议。
每个醉汉都沉默着,他们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叫,快来人买酒喝吧!就在这儿喝吧!只要能闻着一点啤酒的味道也可以啊!
一个上午过去了,然而进入酒吧的人始终没有走到吧台前,他们向四周观望着,默默地加入等待的人群中。
他们没钱买酒了。
这都怪那些该死的大人物们,不知道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开始干涉镇里的贩酒行当,每间酒吧的税额都上升了数十倍不止,高昂的征税让酒的价格一再升涨,到现在为止,一杯普通的黑麦卡竟然卖到了两个银币的价格!
这样的价格足够在前些日子去红街睡最漂亮的姑娘了!
但现在不行,不止是酒的价格涨了,连红街的姑娘也睡不成了,那些大人物该死的手同样伸到了红街,就连以前连一枚铜币甚至免费服务的鲁斯,现在居然都是五枚铜币起价。这是多荒谬的事?那可是二百六十磅的胖姑娘!
更让人恼怒的事情,是他们无法逃避。
以前镇上的大人物们不是没有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但通通没有成功,为什么?因为犯罪者们的根基是在城镇地下复杂的通道中,明面上的法度在地下并不适用,酒吧们大可以转移至地下营业,即便巡视卫队要来抓捕,也会在地下通道复杂的环境中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然而这次他们想错了,巡视卫队像是开了窍似的,无论他们怎么躲怎么逃,都会被卫兵们搜查到,而且他们发现竟然没办法甩掉这些卫兵,这怎么可能?地下通道可是他们的地盘!
但事实如此。
没了酒也没了女人,所有人都焉了下来,整天无所事事地在酒吧里徘徊,就为了嗅到那么一丝丝酒气。
酒吧的圆木门再次被粗鲁地推开,一个闪亮的光头出现在熟客们的视野里,在这样终日极寒的地方他竟然穿着露出臂膀的棉袍,粗壮的手臂密布着肌肉与青筋,微微震颤着,像是随时都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般。
「怒汉」卢克,西街有名的小头目。
“嘿,给我来杯黑麦卡!”他刚进门就冲吧台放声叫道。
酒吧里聚集的人们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一枚银币。”侍者擦着杯子,平静地说道。
事实上他的内心和表现出来的情绪并不一致,擦杯子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整整一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顾客买酒,现在终于有买酒的客人上门了,他的平静也只是掩饰激动的假象。
“卢克,你哪来的钱买酒,不会是想赖账吧?”人群中有人发出奚落的笑,“告诉你,那招在这儿可不管用!”
卢克重重地哼了声,连头也不会,伸手在腰间摸索,然后重重地拍在吧台的桌上,等他的大手撤去,一枚标准的帝国银币正摊放在桌面上。
“一群废物,以为我跟你们似的?”他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我有的是钱」
“你又能好到哪去?还不是抢的!”不少人被这声废物给激怒了,即便他们确实如此,但说出来与不说出来,其中的区别还是相当之大,没有谁愿意将自己的不堪暴露出来。
“呸,我的钱怎么来关你们屁事,至少我有能耐抢得到手,不像你们这帮废物,只能像滩烂泥一样烂在这儿。”
卢克啐一口唾沫,急促地拍打着桌子:“快!我都等不及了!我现在只想喝上一杯黑麦卡!”
黑麦卡被推倒了卢克面前,面上翻滚着啤酒的泡沫。
只不过这泡沫看上去……有些少?
等待已久的熟客们不停地吞咽着唾沫。
卢克同样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天镇里的人都颓了,抢劫盗窃的活儿本来就没什么油水,何况要凑到一枚银币,赚到这个数字可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
但看到黑麦卡的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有酒……只要是酒,那就可以!
他放低了身子,没急着将黑麦卡灌入喉咙,积攒了这么久才赚来的银币,可不能让享受的过程变得如此之短,他鼻间抖动着,嗅着杯中黑麦卡飘散的酒气,陶醉得像是虔诚的信徒。
但在下一刻,他陶醉的表情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愤怒!
“这不对劲!”他猛拍桌子向侍者咆哮,“这不是黑麦卡的酒气应该有的味道,你勾兑过是不是!该死的,你竟然敢拿勾兑的酒来骗我的钱!”
侍者面对卢克的愤怒,有那么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死死地拽住衣角,说道:“是,我兑过水。”
“你竟然承认了,你怎么敢用兑水的黑麦卡来骗我!”卢克的脸都快要抵到侍者的鼻子,他粗壮的手臂猛地澎湃起数块肌肉,或许在下一刻就会撕碎这该死的侍者。
“但我没有想骗你,一枚银币,只能买到这样一杯兑水的黑麦卡。”侍者直视着他的双眼,沉声说道:“你如果上午的时候,那买到就是纯粹的黑麦卡,但现在……不行了。”
“就在中午时,卫兵带来了新的征税额度。贩酒的税额——再次翻倍!”
“所以,一枚硬币,只能买到这样的黑麦卡,如果你想要喝不兑水的,就得加钱。”
卢克扬在半空中的手臂忽然僵住了,隔了好长时间,脸色阴沉地坐了下来,看着杯中兑水的黑麦卡,赌气似的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胡乱地擦着嘴角,又开始沉默。
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沉默着。
沉默,沉默,众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
直到卢克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站起来,抬脚将作为的木椅踹得稀巴烂。
“这是什么世道!”
“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
“一枚银币,连最劣质的啤酒都买不到了?”
酒吧里除了卢克踹烂椅子发出的声音外,仍然没有其他声响。
旁观的人们依然沉默着……
“不能再这样了!”
众人纷纷诧异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因为这道声音并不属于正撒气的卢克,而是非常稚嫩,带着些沙哑,属于刚刚经历变声期的孩子。
角落里,一个半高的男孩握着小拳头,五官愤怒地挤在一起:“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小屁孩,你懂什么!”有人嘲弄。
男孩望向发出嘲弄的方向,极为认真地说道:“是,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会看,会听,会想。我想问问你们这些「懂」的人,这种日子是你们想要的日子?这个黑石镇是你们想要的黑石吗?!”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生活在这里,远比那什么狗屁镇长,那些狗屁矿商来黑石要早得多!”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我们就是阴沟里的臭狗屎,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这没什么好羞愧的。但即便是狗屎,也有狗屎的尊严!想践踏我们的人,我们拼了命也要粘上一块在他们的鞋底,洗不清,也去不掉,让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味道!”
“但现在,我们已经受到了侮辱,受到了践踏!这是我们的黑石镇,凭什么我们得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男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沉默再度继续,但并未持续太久。
“你不是一个人!”卢克将最后一根椅子腿踩成木屑,捶了锤自己的胸脯,“连他妈一杯啤酒都喝不到,我也忍不了了!”
反抗的愤怒像是病毒,迅速地在每个人心底繁殖、增长,然后爆发。
“还有我!”
“算我一个!”
“那帮王八蛋凭什么管我们!”
“揍他们!我们人多!”
“这是我们的黑石!”
“我们的!”
人潮开始涌动,迅速地冲破酒吧的木门,浩浩荡荡地向街道走去,他们不停地叫喊着口号,而听懂了意思的人不断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
黑石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太可能有这样的景象。
成百上千的犯罪者以及镇民们蜂拥到街道上,愤怒地举着随手拿着的物品,气势汹汹地示威游行着。
没有人注意到,萤火酒吧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卢克,与那名小男孩。
男孩望着窗外,看着远去的人群,微笑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卢克,低声说道:“你做的很好,我会如实禀报老师。”
“谢谢你,艾登。”威猛高大的卢克,此时站在小男孩面前,却意外地有些局促。
他当然不是畏惧小艾登,而是害怕他的老师——也是自己的首领,赫伯特先生。
以及在赫伯特先生的背后,更深不可测的那人。
78、
“有人说过你的手嫩的和羊奶一样丝滑么?”波利特轻轻地捏住女人纤细的小手,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摩挲着。
女人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欢声笑道:“大人,以前可没有客人知道羊奶的手感。”
“真的?那可真是一帮穷酸的家伙。”他咧开嘴,得意地说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能再和那帮卑贱的穷鬼再混在一起了,你觉得呢?”
“我……听大人的。”女人面露羞涩,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嘴唇。
她已经不年轻了,而这意味着经验丰富。她懂得该用什么姿态去面对什么人,比如此时正在他面前的波利特。
果然,波利特满意地搂着她的肩,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姑娘,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么?”
他爬上了床,将女人扑倒在身下,舌尖在唇瓣上打了个转,眼中的欲望愈发旺盛。
是时候了。
吃掉这个迷人的小妖精!
咚!
他还没来得及将头埋在女人广阔的胸怀里,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大人?”女人眨眨抹了淡粉的眼睛。
“没事,我们继续做爱做的事。”
咚!
咚咚咚!
又是连续数声巨响,如同海浪般拍打在波利特的耳畔。
他积蓄已久的欲火,被这接二连三传来的异响给抹消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哪个混蛋在坏我的好事!”
他恼怒地站起来,来衣服的扣都来不及系上,挺着光秃秃的肚皮走到窗户旁,拉开抠扭,猛地将窗户推开,向外面张望是哪儿发出的声音。
寒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屋里,他感到脸上有些寒冷,但更加清晰的感受是来自心底剧烈的皱缩。
外面的街道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他们推搡着向议事厅的小楼靠近,卫兵们使劲地张开双臂将人群拦住,但相比于成百上千的人群,十几个卫兵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他们尽可能地拦住了一部分,但更多的人却已经突破防线,跑到小楼的铁门外,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铁门。
发生了……什么?
“看,那个窗口站着的胖子就是镇长!”有眼尖的人大喊着,随后大量的人转头望向波利特所在的位置。
“就是那混蛋加收的酒税?”
“死胖子,把黑石镇还给我们!”
“石头?谁那有石头?”
“这么大块抱起来都费劲,有没有脑子,小一点的石头!”
波利特看见人群中一个光头男子扬起手臂,他下意识地关上窗户。
咔擦!
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块石子直接击穿了窗户的玻璃,顺着他的头顶擦身而过。
还远不是结束的时候,又是两块石头准确地命中了窗户的玻璃,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蹲了下去,这两块石头准能击中他的眼睛!
见鬼,这些犯罪者怎么敢来袭击议事厅!
他抱着脑袋逃窜着,石子不停地扔进屋子里,再在这间小屋待着那是自寻死路,慌慌张张地拉开门跑出去,连床上那个娇艳的女人也顾不上了,她爱走哪就走哪去,现在保命才是关键。
“卫兵!卫兵!”他边跑边大声地呼喊着,但此时卫兵们已经被拥挤如潮水般的镇民淹没,哪还能回应他的呼救?
“大人,你还好吗?”就在他临近绝望之际,终于有人回应了他的呼喊。
“莱顿副队长!”他激动地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对莱顿说道,“外面,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想说的,大人。”莱顿摘下头盔,从额头往下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他在最开始同其他卫兵一起阻拦着人群,但对方的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在情况还没有彻底失控前他立刻做出了决断,吩咐留下的士兵尽可能地阻挡住失控的人群,他则凭借过人的身体素质攀过高耸的,铺满玻璃渣子的墙回到议事厅的小楼里。
他是巡视卫队的副队长,当务之急是确保镇长的安危。
“我们已经失去了对街道的控制,虽然我们卫队试图维持秩序,但街道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凭我们十几个可没法挡住那么多人。”莱顿缓了缓,沉重地说道:“您得做好心理准备。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暴乱,且是针对议事厅,针对您的暴乱。”
“这怎么可能,昨天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突然就乱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酒与红街的征税又上调的缘故,大人您或许还不清楚,现在最劣质的一杯酒,已经上涨到了两枚银币的价格。”
波利特喘着粗气,恼怒地吼道:“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他们暴乱的理由!这是我的黑石镇,在黑石镇他们就应该向我缴税!”
“您说的没错。”莱顿微微低头躬身,掩饰了眼中快要藏不住的一抹鄙夷,继续说道:“可看上去,外面的人却不这么想。”
“克兰呢?我的财政总管在哪,这是他下达的策略,就应该由他来摆平!”
“据我所知,克兰阁下现在扔在镇外的商会营地。”
“该死,看来他和罗兹一样,都是只会说空话而靠不住的废物!”波利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露出狠厉的神情,“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得求救了,你马上回哨所去,让雪鹰给侯爵大人捎去紧急信,让大人派出附近的军队来镇压这帮乱民,黑石镇是北境的最大的矿场,侯爵大人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北境由于常年极寒的温度,其他地方适用的信鸽与信鸦完全没有办法在北境的天空驰骋,因此在北境的城市间联络只能依靠一种方式——雪鹰。
但这种鹰类的价格并不便宜,且数量奇缺,像是黑石镇这样的城镇,只有卫队的哨所中饲养着一只。(其他人并不知道赫伯特拥有黑石镇的第二只雪鹰。)
莱顿显得有些犹豫,建议道:“大人,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看样子外面的人只是抗拒高昂的征税,只需要调回以前的征税额以及发放一定的补偿,他们自然就会散去。”
“不可能!那都是我的钱,凭什么要给这帮卑贱的平民!”波利特的眼睛睁得通红。
莱顿在心底叹气,都到这种时候了,波利特居然还是把钱看得如此重要……
“那我这就去办。”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波利特却忽然在背后叫道:“等等!”
他忽然想到,以侯爵大人的性格,在把黑石镇交给自己打理,而自己却没能做好这件事情,等待他的下场必将相当严重。
“让你的人把霍奇抓起来,他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错误。”波利特狰狞地笑着,“还有,让卫兵死死地盯住那两个女巫住的房子,在侯爵大人的军队赶来前,不能让她们任何一人跑掉!”
想来侯爵大人还没有尝过真正的女巫的味道吧?就像以前那样,将女巫献给侯爵大人,想来自己也应该能得到赦免吧。
“……”莱顿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是——”
……
莱顿选了个没什么人盯守的角落,如同进来时一样,凭借着骑士卓绝的身体素质翻过墙,向哨所赶去。
来到哨所后,他刚进门就看见数十名卫兵齐齐地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莱顿皱起眉头,冲卫兵们吼道:“你们怎么回事,现在应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你们应该在街道上巡逻才对。”
不少人低下头,没人回答他的质疑。
“算了,人都回来也好,正好我需要分配给你们任务。”
他上前两步,正准备开口说话,瞳孔却忽然收缩,凝重地看着靠近墙边的卫兵,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四个怎么也回来了?”
“你们应该死死地守在女巫的房间外才对!”
“现在立刻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谁允许你们擅自离开的!”
那四名卫兵对视着彼此,脸色奇怪地看向莱顿,低声说道:“莱顿副队长,我们是奉命行事。”
“奉命?我可没下达过这样愚蠢的命令,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让那两个女巫混进人群里,黑石镇将迎来多大的危险。”
“副队长,我们当然知道这命令不是你下达的。”
“那还不赶紧回去?”莱顿毫不客气地挥手指向门口。
“但这命令……”
哨所最中间的房间木门被推开,因为久不使用的缘故,门与墙的转轴有些生涩,发出吱呀的响声,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接着那名卫兵的话继续说道:
“这命令是我下达的。”
莱顿循着声音望去,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叫出声。
“哈洛队长?!“
……
“你的脸有些红。”黛芙妮吃着刚削好的苹果,对刚穿好外衣的霍奇说道。
“有吗?”霍奇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与额头,“不烫啊。”
“你真是医生?有比你这还要笨的检查方法吗?”
霍奇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算了,应该没事。何况就算是有些烧,现在也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侧着脑袋看了眼窗外空荡荡的街道,说着:“黑石镇的这场大戏已经开始了,我可没有理由缺席。”
“一起吗?”他询问黛芙妮。
黛芙妮表现得毫无兴致,无聊地用手撑住下巴,小口小口地吃着果肉:“我就不去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习惯和普通人走在一起。”
“带上赫拉吧,以免你这个二流的戏子在舞台上扭了脚。”
79、
来到议事厅外的街道时,这里已经被蜂拥而至的民众挤满,人头攒动着,后来者根本没有办法走进去。
“哼哼。”霍奇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呼喊道:“各位,请停下来听我说!”
虽然他已经用了最大的音量,但在人群的嘈杂声里依旧藐小,除了站得最近的几个人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振臂高呼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赫拉看到他脸上的无奈,大约明白了此时的情况,学着他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随后一道尖锐的声音彻响在每个人耳边。
声音的音量并不算特别大,至少与人群的合声比起来确实如此,可它足够尖锐的音调让每个人都听清,并且在耳畔响起耳鸣的声音,不少人立刻用手捂住耳朵,然而耳鸣没有消失,这道声音仿佛具有穿透性,根本就不是捂住耳朵就能够拒绝得了的。
霍奇冲赫拉微微摆手,后者乖巧地收停了声音的控制。
等众人的耳鸣声终于消却后,齐齐向霍奇的方向望来,打望着他,也观察着在他身边的那名女孩。
“各位,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麻烦安静一下。”霍奇面向人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可惜黑石镇的这些镇民与犯罪者显然不会买一个年轻小伙的账。
“等等……我认得他。”忽然有人说道,“他不是那间巫师万事屋的老板吗?前段日子万事屋突然消失了,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真的是他,我也认得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