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部分(1 / 2)
李大麻子他们一直听到雅子的脚步声走远,才都暗暗地松了口气,端起茶杯猛喝了两口,脸上都浮现出沉重之色,绝不是刚才雅子在的时候那样故作轻松。
火小邪陪着他们喝了口茶,问道:“怎么?”
李大麻子叹了口气,说道:“火大爷,您是奉天人,又是个高人,所以当说不当说的,您别放在心上……估计您这几年不在东北吧?”
火小邪哦了一声,说道:“的确今天才刚到奉天。”
李大麻子神色黯然道:“火大爷,小的以前是个无赖,觉得能花天酒地好吃好喝就行,管皇帝老子是谁,可自从日本人占了东北,我才知道当个亡国奴的滋味真他妈的不好受啊。”
火小邪皱眉道:“亡国奴……李大麻子、侯德彪,你们现在都当上警察了,算是改邪归正,这不是挺好的吗?”
李大麻子说道:“火大爷,自从你七年前离开奉天以后,东北很快就沦陷了。张少帅他们的东北军,连抵抗都没有,全部撤出了东北,把东北拱手相让。奉天这边,只有一帮子警察拿着枪和日本人干了一仗,后果可想而知,死的那个惨。唉……日本人占了奉天以后,就把所有敢抵抗的警察全部开除了,有一段时间是日军直接维持治安。可这也不是长久的事,满洲国成立以后,重新建警察的衙门,我和侯德彪,我的一众兄弟,多少为日本人做过事,便穿了这身狗皮。”
侯德彪一旁说道:“我们哪想过能做警察啊,混吃等死过日子就是。日本人占了奉天,抓完荣行又清剿黑帮,奉天外八行的没几个讨得到好,治安一好,我们不当日伪警察,也没别的活路。”
李大麻子说道:“后来我和侯德彪都娶上了媳妇,有了孩子,便指望着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便一直干警察干下来了。”
火小邪问道:“李大麻子、侯德彪,我总觉得你们话里有话啊,难道你们觉得当警察不好?”
李大麻子面色一苦,低声说道:“您知道吗?奉天最让人瞧不起的行当是啥?就是我们这种帮日本人做事的,大家都叫我们汉奸。”
侯德彪插嘴道:“宁当流氓无赖,不当汉奸啊。别人当面不说,背地里都是指着你脊梁骨骂啊!我祖上是铁岭碾子的,不让我回去,祖籍上把我名字都划了。他妈的那叫一个窝囊!要是我会一门子手艺,真他娘的不想干汉奸这操蛋事了。”
李大麻子也忿忿说道:“我那儿子马上满五岁,都没小孩愿跟他玩,出去就挨其他小孩打,造孽啊,我上辈子肯定是造孽了。妈妈的,我刚当上警察还有些得意,这几年混过来,是啥都明白了,咱中国人宁肯窝里斗个死去活来,也不愿让日本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咱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满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
火小邪心中被堵得难受,一摆手,止住他们说话,问道:“日本人有什么不好?我尽管七年没回奉天,但是这次回来,觉得比以前好得多了。”
李大麻子张口就来:“那是皮儿鲜,外面漂亮,里面全是……”
侯德彪桌下飞快地踩了李大麻子一脚,让李大麻子住嘴。李大麻子立即会意,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转口道:“……全是……其实还不错……嗯,还不错。”
火小邪不知道为何怒从心来,指尖一狠,忒的一声,居然把手中的空茶杯给捏爆了,厉声道:“有话就说,你们还怕我去告你们的状不成?”
这么大的指力发作,捏爆了茶杯,顿时就把李大麻子、侯德彪吓得愣住了。
火小邪表情缓了缓,将茶杯挪开一边,问道:“李大麻子、侯德彪,我问你,现在奉天的老百姓是不是比以前过得好?你们老老实实回答!”
李大麻子、侯德彪连忙点头:“是!是是是!”
火小邪又问道:“日本人是不是给老百姓修马路,盖房子,办学校,减赋税?”
两人又点头道:“是是是!”
火小邪问道:“你们两个是汉族人,满族人和日本人都是异族蛮夷,那你们恨满清,还是恨日本?”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相对无语,居然说不出话。
火小邪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刚才口气过于强硬,便将心火调顺,不再用这种口吻说话。
火小邪说道:“不好意思。我和你们说实话,我这几年在日本求学,道听途说得多,的确不知道东北的真实情况,问得急了些,还请两位不要见怪。”说着,火小邪抱拳向两人低头致歉。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哪想到火小邪这种强势的人物会低头道歉,不由得慌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火小邪诚恳道:“两位兄弟,我很想了解东北真实的情况,想知道你们心里对日本人到底是什么看法,奉天的贼都不见了,我在奉天也没有熟人,只请两位如实告知。你们所说,我会保密,绝不向其他人透露半句。”
李大麻子、侯德彪面露难色,彼此对望许久,终于李大麻子一拍大腿,嚷道:“火大爷!我信你是好汉!我真的憋不住了,我就把我知道的日本人啥样子告诉你吧!”
“请讲!”火小邪正色道。
李大麻子抖擞精神,说道:“我以前是个无赖混混,所以知道事情的路子比较野,好多事一般老百姓还真不知道!火大爷,说老实话,我们都恨日本人恨得牙痒痒!东北这地界,有点胆子不怕死的全上山当抗联去了。东北的小鬼子,看着都是和和气气的,表面上讲礼貌啥的,但是一坏起来,简直就不是人。不反抗他们,他们就笑眯眯的,但是只要对他们有一点点不尊敬,就当场要杀人的!你看,火大爷,我肩头!”
李大麻子拉开上衣,露出肩头,一道刺眼的巨大伤疤展露无疑。李大麻子恨道:“就是因为我没有来得及对日本军官鞠躬,被军刀砍的!差点整个胳膊都断了!侯德彪,把脑袋转过来!”
侯德彪沮丧着脸,把脑袋转过来,后脑勺上一块拳头大小的伤疤,脑壳似乎都扁了进去。
李大麻子恨恨道:“德彪来替我求饶,被日本兵用枪托砸的!脑壳都打开花了!幸好我们两个命大,当时日本小鬼子又急着赶路,我们才没死成。这帮孙子,打完了还哄笑,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好,我们这些汉奸替日本人做事当狗,还算勉强能过。其他老百姓呢?奉天城里稍微好点,城外的村子,哪个村子里没被日本兵砍过头?芝麻大的事情,不知道小鬼子哪天一不高兴,就无缘无故地把人抓了砍头玩,真把砍头当玩的啊。我和德彪见过好几次了,每次回来都做好几天噩梦。就算以前东北再乱,也没把人不当人看的啊!”
侯德彪抓着头,痛苦地说道:“小鬼子把我们中国人当猪一样养着,真的。修再好的猪圈,也是猪。小鬼子表面上是人,其实背地里全都是鬼。最近东北抗联抵抗得比较厉害,小鬼子就去搜查,村子烧掉,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什么修路修桥啊,都是为了地下面的矿。”
李大麻子又说道:“小鬼子可恨,二狗子更可恨,我和德彪是汉奸,那是生活所迫,没别的生路。而东北有一大帮汉奸,操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为小鬼子做事,还有参加关东军杀自己乡亲的畜生。这些话要是传到二狗子耳朵里,我和德彪明天就没命了,所以奉天人谁敢乱说小鬼子不好?二狗子满大街都是!操他们祖宗的,老子要是以前没家没口的,早他妈地提把杀猪刀去宰了他们!”
侯德彪说道:“火大爷!我和李哥以前是烂人,无赖,流氓,外八行都瞧不起我们,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您知道二狗子都是些什么人吗?全他妈的是以前的正人君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就属他们喜欢捧着小鬼子的臭脚叫爹!说他妈的什么日本人来了,中国才有救了!操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啊!您记得洪义信三帮的老大吗?日本人清剿黑帮的时候,就是二狗子告密,因为他们谋划去山里当土匪打鬼子!后来三位老大联手捅死了二十几个日本人后,被乱枪打死后,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惨啊!我看着想哭都不敢哭啊!谁敢哭就要去做黑牢当苦工去啊!”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来此言非虚。
火小邪一直静静听着,也是听得心惊肉跳,看来东北的事情绝不是他所见所闻的那样美好。
火小邪心想道:“这俩人说的事情,可能句句是真,也可能是添油加醋一番,只代表他们两人的观点。他们似乎仇视所有日本人,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凡是日本人,均不分好坏,将军人和平民混为一谈,十足嗔痴得厉害。无论哪里都有害群之马,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