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自食苦果(1 / 2)
是夜,暮色四合。
四皇子翘了下午国子监的学业,与几个世家公子哥儿一起去打马球,在储秀宫里母妃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动辄打骂,但出了外边他还是那高高在上,受众人追捧的皇子,只需随便挥杆便能拿下比赛,无数溢美之词加身,好生畅快。
四皇子大步流星在前边,哼着歌,绕过一个曲折的回廊,偏头一望,才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侍从通通没了影。
星月黯淡,树影憧憧,黑暗中远处宫殿高高扬起的鸱吻如同鬼魅的阴影,冷风呜咽着刮过,四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以为是自己走得太快,站在原处等了片刻,嘴里作势嘟囔道:“腿脚不利索的东西。”
话音还未落,他咽喉处骤然被人从背后勒紧,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他忍不住长大了嘴,随即一块破布塞了进去,背后的黑衣人看不清面孔,动作却及其麻利,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将他五花大绑,塞入麻袋中。
短短眨眼间的功夫,回廊上便空无一人,只剩下寒风曳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之音。
明月楼西北角处,储秀宫的掌事宫女站在一边,脸色嫌恶地盯着地上几个挣扎不止的麻袋。
其中一个挣扎得格外厉害,隔着袋子还能隐约听见一点“呜呜”的叫唤声。
生死面前,害怕也是正常,那掌事宫女并未因此而留心,反而嫌弃地走上前,狠狠一脚往那麻袋上踹过去,那麻袋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丁点的叫唤声也顿时歇了。
掌事宫女看着自己足尖沾上的泥土,甚是烦躁,瞪了一眼旁边举着沉沉木棍的太监,嘴里催促着:“还不快点动手。”
“是,姑姑。”小太监应声上前,这些事他替瑶妃做惯了,看准位置,手臂高高抬起。
一闷棍下去,麻袋中人痛得抽搐不止,但谁也没有理会,更重的一棍打下去。
明月楼僻静,灰白的云雾遮挡了唯一的皓月,四野一片模糊,只有沉闷的打在人肉身上的声音模糊地撕裂沉寂的夜。
不远处角落里,魏璇的小厮纪桑站在他身边,有些不安地问道:“殿下,他们下手也太狠了,这样打下去,四皇子怕是要没命了。”
魏璇略抿着唇,神色平静且阴沉地看着地上那挣扎的麻袋,似乎有些出神。
十四岁那年,他最势单力薄的时候,四皇子便是这般,带着人一个麻袋套住他的头将他打了个半死,鲜血和疼痛都会随着时间淡忘,但那屈辱狼狈的记忆却永远地留在了脑海中。
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却时过境迁,一场好戏换了个主角。
“打死了又如何?”魏璇衣袖下的手指紧握着,漆黑如墨的眸子内骤然聚起嗜血的光晕,直勾勾盯着前方,嘴唇轻动,几分冰冷和恨意从嗓子里溢出来:“我自是有办法摆平。”
“是……”纪桑压下心中惴惴不安,退到后方阴影处。
魏璇独自站在檐下,忽然心神一动,幽暗的眸光骤然一深。
四年前他奄奄一息之际,是周旖锦大发慈悲丢下药瓶救了他的命,如今也是她告诉他此事,将那把复仇的刀刃亲自递到他手中。
闷棍的响声和四皇子呜咽的呼救仿佛世界上最悦耳的旋律,魏璇闭上眼安静得感受着,身上那股逼人的冷意一点一点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流淌四肢百骸的暖意。
下一刻,他倏地睁开眼,迅速说道:“有人来了,撤。”
魏璇带来的人身手都及敏捷,不过一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中。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串神情仓惶的侍卫,揪住那掌事宫女便问道:“四皇子在明月楼附近走失了,你这处可有人看见?”
“四皇子走失了?”掌事宫女大惊失色,连忙叫停了一旁举棍欲捶的太监,将众人聚在一处盘问起来。
盘问了半晌都没有结果,那带队的侍卫正要去别处寻,麻袋中四皇子似乎在挣扎中终于得以喘息,微弱地叫唤道:“本皇子在这……大胆奴婢……”
四周寂静,这点声音清晰地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掌事宫女的脸都吓青了,战战兢兢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染满血迹的麻袋,身子颤抖得像昆虫欲飞前的振翅。
只是一眼,她便万念俱灰,储秀宫的人,从来打不出这么干净利落的绳结。
掌事宫女深吸一口气,手指却软得没力气,摸索了三四次才打开了绳结,四皇子的身子如木桩一般倒了出来。
那独属于皇子的、光鲜精美的外衫全然被浓郁的鲜血染红,四皇子闭着眼,脸色苍白,直楞楞栽倒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互相眼中都读出了彼此命不久矣的讯息。
四皇子侥幸被救回一命,但那太监下手实在太重,他不仅遍体鳞伤,甚至腿上的骨头都被捶裂,即便请了最好的太医救治,依然几个月不能下床,往后还极有可能留下病根。
沈嫔像发了疯似的,枉顾宫规打死了一批人,实在处理的,通通打发出宫外去,一时间,昔日门庭若市的储秀宫如今宛如压着一大片乌云的鬼域,皇宫内众下人路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绕路而行。
皇宫内周旖锦和四皇子接连遇袭,魏景极为重视此事,数次派遣人去询问,可分明是自作孽,又岂能寻到凶手?
沈嫔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向魏景慌称四皇子玩耍时不慎坠马,才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