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沉冤昭雪(1 / 2)
“臣妾不需她心疼!”
本倒在地上的瑶妃突然被刺痛了一般,猛地坐起来,声音有种近乎崩溃的颤抖。
“嫡妃、后位,这些本就是臣妾应得的!就是有了姐姐,才变成了她给我的施舍!皇上您忘了,最先与您定亲的,是臣妾。”
“时至今日臣妾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处处都比姐姐低一头?在家中她是嫡女,全家万众瞩目,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臣妾处处忍让,可她却抢了臣妾的婚事,还毁了臣妾的一生!”
瑶妃抽噎着,手指紧紧抓着裙角,尖锐的护甲将那金线都勾破了。
“但你既然选择嫁给朕了,如今贵为妃位,谈何是毁了?”魏景沉默了片刻,痛心疾首,又道:“既来之则安之,为何要苦苦计较那些?”
瑶妃仰头直视着魏景,忽然哂笑道:“选择嫁给皇上……呵,皇上可知,这全是臣妾那好姐姐为了保全你的声誉,使出的权宜之计?”
“什么?”魏景皱着眉,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半步。
“当时你我已经订婚,若退婚重娶姐姐,对你堂堂皇子而言是一大丑闻,因此你最心爱的沈秋月,我的好姐姐,为了让臣妾心甘情愿同她一起嫁进府邸,将臣妾当年救命恩人的信物藏在您身上,让您冒名顶替!皇上,您叫臣妾如何不恨她?”
最后几句,瑶妃近乎声嘶力竭,狼狈万分,仿佛要将这么多年不甘的苦水一股脑倾倒下来似的。
“胡说!”魏景震怒,手攥成拳,猛地一锤床面,剧烈的声响却掩盖不住心底的惊慌:“大胆妇人,胡言乱语!沈秋月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可笑,真是可笑!”
瑶妃脸上忽然浮现出狰狞的笑意,似乎要将压抑的仇怨一泻千里,质问道:“皇上可还记得,姐姐刚怀了大皇子的那个冬天,臣妾不分昼夜侍奉左右,却在她梳妆奁里翻出她伪造信物的账簿和信件?”
“我的好姐姐,为了权势,为了光明正大地嫁给您,竟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还自以为将臣妾蒙在鼓里?”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随着眼泪落在白玉砌的地面上,倒映出森森寒意。
魏景久久沉默着,没有回答。
“时至今日,她付出了代价,臣妾也已经不再计较此事,这些年服侍皇上无不尽心,皇上若是要罚,臣妾任凭处置。”
瑶妃脸上呈现出几分凄凉,字字珠玑,落在魏景心里,痛的几乎难以呼吸。
过了许久,瑶妃忽然目光一扫,提高音量,一字一句说道:“皇上还不知吧,想让姐姐死的,不止臣妾一人!皇上不如问问那黑衣人,是谁指使他暗杀碧云的?”
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白若烟手足无措,没想到瑶妃临死前,还要化身恶狗咬她一口。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黑衣人便立刻出卖了她,手指往她这处指来:“皇上,草民只是一镖局杀手,是舒昭仪重金指使草民暗杀碧云的!草民什么都不知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舒昭仪只同他说是杀一个得罪自己的宫女,如今却这样倒霉,中箭被俘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卷入这等大事之中,小命难保。
魏景一怔,转头又看见白若烟那张与沈秋月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心中惊恐万分,凄凉一片。
室内一片狼藉,谁也不敢说话,只有瑶妃低低的笑声。
魏景素来疑心重,白若烟生得和沈秋月那样相像,又被牵扯进此事中,没错也变得有错——
谁叫她每日顶着自己最讨厌的那张脸,招摇过市,与自己为敌呢?
“滚!都给朕滚!”
魏景怒而将桌上茶杯一摔,茶水迸溅,沾湿了站的最近的周旖锦的裙角。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散落的药,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像是幻境,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抽出去。
瑶妃和白若烟彼此充满怨恨地对视一眼,都纷纷忙不迭逃了。
想不到当年之事,竟有此等隐情。周旖锦神色淡淡,拂袖转身,宛如隔岸观火,有些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脚步方要跨过门槛,忽然被魏景叫住。
她回过头,隔着屏风看见魏景的半截影子,有气无力地晃着,忽然一低头倒塌下去,仿佛那张龙床就是他的坟。
“……淑贵妃,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魏景的声音缓缓传来,其中苍老纤毫毕现。
偌大的养心殿,独站了周旖锦一人,脚下白玉铺成的地面冰凉又光滑,广阔而如湖面。
“臣妾知道,皇上因为这件事厌恶臣妾,臣妾百口莫辩,唯有查明真相,方可自证清白。”
此事与她无关,未免让魏景生疑,不如将事实告知。
“从前……是朕错怪你了。”魏景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
自当上皇帝后,他几乎从未诚心诚意给人低头道歉过,总以为身为九五之尊,定然做什么都是对的,所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然而经历今日一桩事,才知自己是多么孤家寡人。
身边他爱的、宠的,没一个是真心待他,细细想来,唯一矢志不渝的便是这深爱他的淑贵妃,可自己却错怪了她这些年。
“你可怪朕?”魏景低头咳了一声,养心殿内满是灯火通明,他却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慢慢腐朽。
周旖锦忍下心中的难受,蹙了眉头:“臣妾不敢。”
“唉,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些。”魏景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又像在示好。
“是。”
周旖锦的笑有些凄然,走上前,寻了个梨花木凳,手指略提起裙角坐下,露出底下镶嵌珍珠的绣花鞋,低头俯视着魏景透着病意的脸。
“相信朕,朕以后会待你好。”魏景缓缓扯出一笑,像是自说自话,语气还带着些不肯定的虚浮。
这话落在周旖锦耳朵里,却莫名觉得厌恶。从前他也是这样口口声声哄骗自己的,短短数年,却不过一纸空谈随风而逝,她如今又怎敢真信?
周旖锦顿了半晌,不慌不忙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今日但求一个公道,不图荣宠。”
“那贵妃觉得,该如何惩治她二人?”魏景执意要补偿她,身体往前靠,眼神中浮现期许。
他的掌心盖在周旖锦的手背上,微微粗糙的触感像是埋藏在土里的沙砾,随即一握,滑腻的又像蛇。
周旖锦神色暗淡,不动声色地将手往回收了收:“臣妾全听皇上吩咐。”
她既已揭开事情真相,功成身退即可,若将瑶妃等人逼到穷途末路,届时皇宫里恐怕是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