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自从进了宫,钱日生再也没见过马先、东家和老杨头这些人,身边都是陌生的面孔,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引导着他做一些事,每天都在新安殿外对着雍王寝宫跪拜行礼,却从未见过雍王,何遥给的理由是:雍王偶患风寒,心伤未愈,不便相见。
为了表示父子亲情,钱日生被安置在雍王寝宫的一间暖阁中。每天清晨钱日生被人服侍着起床更衣,然后沐浴熏香,随后由几名内侍和宫女的的陪同下,在寝宫外请安,最后便继续去承德殿为太子斋戒。
何遥时不时会来见他,带来各式各样的口谕或者来自后宫的问候,大多都是一些宽慰恩赏的词汇。他不用上朝,也不需要多说多做,清闲带来的安逸让钱日生渐渐入了状态。
这天何遥引路去的方向却完全陌生,穿过宽阔的广场,沿着甬道一直往宫城深处前行,钱日生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木偶似的跟着,走了一段路终于进入了一个偏僻庭院,空空荡荡的有些萧索。
两人顺着环廊走向正房,七八名太监宫女便迎了过来,都俯首两旁行礼,钱日生几次想要开口询问都忍住了,倒是何遥终于停下脚步,将钱日生让进了一间简朴卧房,并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
“今日起,殿下在此歇息。”
“住在这里?”钱日生左右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无助感油然而生,想要拒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遥眉头微微皱了皱,轻声说道:“此处便是清宁宫,殿下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钱日生呆呆的站在原地,寝宫宽阔而又幽深,好像暗中总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钱日生张望着扶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夜风依旧让他心悸,他发现自己会克制不住的想起扶风,总觉得扶风化为某种形式一直在自己身边,失眠的状况变得更加严重,经常天色蒙蒙亮起,他才在墙外的鸡叫声中酣然入睡。
傍晚,钱日生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被夕阳映红的窗纸,他有种被人软禁的感觉。
他的感觉没错,夜里便来了一批人,清一色的青衣长褂,腰间带着骨质腰牌。钱日生刚要开口发问,对方面目肃正的开口道:“例行公事,请移步。”
连称谓都没有,这点让钱日生陡然起疑,可对方并未做出过多的解释,他木偶似的被人裹着往外走,路过长长的甬道,一辆马车安静的停在不远处。
钱日生被人扶上车,只觉得眼前一黑,发现车厢里竟然连个窗都没有,耳边只听见车轮冷硬的声音。
走了不知道多久,车帘被人撩开,月色下一座僻静的大院呈现眼前,正中是一座黑咕隆咚的大殿,两旁挂着楹联:风霜之任,弹纠不法;明镜高悬,肃风整纪,他抬头看着匾额,月光下三个大字泛着微弱的光:密参院。
湿凉的夜风让钱日生打了个冷战,脚下被绊的一个踉跄,身边的人立刻将他搀住,顺势便加快了脚步走进厅房。钱日生进去后却拾级而下,在火光熊熊的石道内经过一道道闸门,终于转进了一处五尺见方的屋子。
钱日生脸色惨白,胆战心惊的环顾四周,四周都是厚实的条石堆砌,地基夯的扎实,尽管夜里刚下过雨,这里竟然没有多少潮湿的霉味。他坐在床铺边上,迎头望着小窗透进来的光线,没想到自己竟然进了牢房!
他顿时心里寒凉一片,糟了!
第二天并没有人来审问,偶尔经过一两个狱卒也只是瞥了他一眼,钱日生渐渐稳定心神,细思自己的疏漏之处,可一路进京几乎没有什么破绽,东家、马先、何遥的面庞在他脑中此起彼伏,也实在没有发现有什么端倪。
傍晚时分,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随即便是干涩的沉敦的大门吱嘎开合的声音。钱日生开始没有在意,可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道的开门声也越加清晰,让他察觉到应该是有人往这里走来。
他扭头看着牢房的门,脚步恰巧停住。
大门传来钥匙插销拧转的干涩之声,他不由得站起身,看着哗啦啦的锁链连带着房门终于打开。
几名狱卒进来,也不说话,夹着钱日生一步步就往外走,经过一盏一盏冉冉喷焰的吊火盆,在阴暗昏黄的甬道里一路前行,不一会往右一拐,来到一处暗室。
狱卒将门费力的推开,钱日生这才注意到,竟是一扇沉沉的石门,他狐疑的走了进去,只见房中没有窗户,打横放着一个长桌,一站油灯灯焰稳稳的立着,偶然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
他走进去没几步,沉重的石门缓缓关闭,石室内安静的让他耳膜都有些闭气。
钱日生借着微光打量着,只见灯焰的光晕中一杆烟锅伸了出来,丝丝点燃后,一团烟雾缭绕弥漫开来。几个朦胧的身影坐在长桌对面,恰好都在烛光之外看不清脸。
“坐。”
钱日生刻意镇定的坐下身子,手在袖中按压着断指,发现痛感已经大不如前。
眼前这人四十多岁,面皮白净,四方脸三角眼,最让人注意的便是两个突出眼泡,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在瞪着别人,跟个猫头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