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自从马先走后,钱日生晚饭也回绝了,就这么枯树似的端在在堂中,不知不觉室内已经黑透了。窗外迎着灯笼模糊的光晕,瘦狗的言语在他脑中泛着回音:“日生哥,如果让你过一天郡守的日子,换你一条命,你换不换?”
他心里一揪,瘦狗圆瞪着的双眼空洞的望着他,半张着嘴仿佛还有没有说完的话。他雕塑似的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的想着这几天的事情,过了今夜就是第七天,往后的三天真是如履薄冰,只能推说“身体不适”了。
只听咚咚一阵门响,惊得他身子一颤:“谁?”
“大人睡了吗?”是冯师爷的声音,钱日生深深吸了口气,只听对方又问了一句:“在下有事回禀。”
冯师爷的声音吐得略略带着重音,这是极其明显的暗示,钱日生只能站起身来,浑身冰凉的打开了门。一道清冷的月光直铺进来,冯师爷轻轻将他手腕一扣,嘴里说道:“大人,你交代的事情……”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将门一关,直接将钱日生拽到了屋内。
“你想活还是想死?”冯师爷开门见山,黑暗中的面庞看不分明,语气却冷森森的。
“想活。”钱日生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马先已经出城,自己此时身为“郡守”,料想对方投鼠忌器应该不敢乱来。
黑暗中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飘飘的:“你让那个姓马的搬救兵?你打错了算盘!”冯师爷点起火折,将蜡烛点燃又噗的一吹,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日生:“他跑还来不及呢!”
钱日生想抽出手腕,可对方却紧紧握着,他苦笑道:“他要走我也拦不住。”
冯师爷在灯影下盯着钱日生:“我和那个人不同,”这句话一出口,钱日生头皮一麻,他明白“那个人”指的是被自己捅死的假郡守,于是站住细听。
“我做事情干净利落,你不作梗,我也绝不为难。”冯师爷手上略略使劲捏了捏钱日生的手腕:“说到做到。”
钱日生一颗心略略放下:“你要我做什么呢?”
这个场景他之前遇到过,跟着师父验尸时,偶尔会碰到一些命案涉及某个员外或者某个大人,对方往往会派人疏通,说着一些模棱两可却又意有所指的话语。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师父都会像个精明的市侩一般讨价还价,所以在师父的指教下,钱日生对尸检有了新的领悟,不仅能验真还能作伪。家中准备了各种不同的凶器,也不仅仅用于查验伤口,更多是为了给死尸“改刀”。
“越是面对威胁,要价就要越高!”师父的话语流星一般在钱日生脑中划过。
冯师爷的话语轻的如同耳语:“还有三天,你好生做你的郡守,到时候我需要你召集衙门里的人说几句话,事成之后我许你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钱日生尽管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还是被这个数吓了一跳,他一年的工食银才三两不到,听说城门口的赵记老号开张也就四十两银子。
他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应证着他的猜测,对方截杀郡守不是为财,可这个价钱不是小事情,他努力的平复着还是有些呼吸急促:“要我说什么话?”
“到时候你照着念就行了。”
钱日生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拍了拍,冯师爷的语气愈加诚恳:“就三天,换自己的下半辈子的逍遥快活,不比做个仵作强?”
钱日生内心一叹,不得不承认冯师爷的确比假郡守更能打动人心,如果当初假郡守这么对自己,他想必也不会甘冒奇险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我凭什么信你?”钱日生想着师父的那句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硬气一点,他要的是保证不是许诺,口说无凭拿钱办事,这是师父教他的章程。
冯师爷见对方如此难缠,心里反而放心了,但是一时间也的确没有什么十足可靠的保证,他松开了手慢慢踱了两步:“这样,郡衙的钱粮帐上还有不少钱,八八九九的也有个万两上下,我帮你把钱存到隆盛钱庄,你凭票根可以在大雍和西昌两国的分号任意取银。”
隆盛钱庄是大雍走货的商家为了方便银钱周转集资创办的,说起来幕后出主意的还是前任郡守葛大人。他私下经商大宗银钱往来太过扎眼,于是便学着列国商家的法子,玩起了财货分离的把戏,银根票据一到手,就派人在钱庄拆分成两份,小头自己拿了,大头寄回都城。
只不过大雍刚刚开始和列国开通商事,钱庄规模都不大,散布也不广,隆盛钱庄也只有大雍和西昌两国的边地城郡零星分布。如今葛大人虽走,可这条商道却还是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