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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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鸢挺怵节肢类昆虫。这是彭小满知道关于他的第一个小秘密。于是对他的印象,在“早熟学霸长得老爱装逼能打架游戏之王者”之外,多了一条:挺色厉内荏。按说也是个景儿了,一米八的个头楞个给小虫唬的不敢动,稀奇得不行。
彭小满忍着笑替他伸手一弹,海拔落差颇大,得踮着点脚;李鸢给他笑得不爽心虚又确实不大好意思,竭力端着张神色如常的脸,一手扶立柱,一手垂在腿边,微微低头僵着脖子,怕惊动了头上那位老先生再顺着脖子溜进他的衣领里。
两人彼时都听见了几声清晰的快门响。
可惜,这俩人往后再久都不知道,这张照片被贴在了那篇够羞耻一辈子的,关于违纪违规的校报文稿的初版上。初版撰稿人想得倒是很简单,这张照片一切很恰好,无论取景,光线,构图还是意境,有点说不清的观感,像从明净的水流里捞出来的一样,有天然的奇珍纹路。
结果首当其中地被校稿的老师给无情枪毙,理由也简单——这什么?违纪违规了这么不认真不严肃?与主题不符。
结果李鸢和彭小满一生中,第一张凑巧的珍贵合影,便长久地躺在了鹭高校内电脑的资料储存库里,湮没成千千万万里相当不起眼的一张,等着被格式化。
老班是个言出必行的老头,说铁腕必铁腕,说你要完必你要完,陡然加强了二班的监管力度,缩短了晚饭时长,拉长了晚自习时长,且强制要求晚自习做且只做当堂发下去的练习卷,不许偷摸着写作业省晚上开夜车的时间。可问题在于老班人懒还好拔个烟,班里蹲不住,要么续铭要么李鸢,轮流着就给叫上讲桌看堂。
今晚一把手续铭调休,换二把手李鸢上。
李鸢其实都不知道这班里的这些个班干部是按什么刁诡的选法儿给选出来的。管理层典型的阳盛阴衰,叫得上名号的什么正副班长,团支部书记,各色委员和各科课代表,一水儿心眼碗大和心细二字沾不上两毛钱关系的男生。就连游凯风那个成绩烂得掉渣的角色,也能是个收作业的小组长,唯独班里那些个文静性子好,看着有责任心的女孩子们,半个官职都没捞着。
按说大清都亡多久了,老班还能重男轻女?后来有谁闲着没事儿问了一问才明白。高中的干部纯粹跑腿意义不大,老班嫌自己是个男的,和女同学之间不大能拿捏得好亲疏关系,近也不好远也不对,干脆就全用男生,指使起来顺手顺嘴的,挺好。
续铭看堂是属于压根不管的那种,下面沸反盈天乱成一锅粥了,他老人家在讲台上做题,依然神色不改,巍然如山。游凯风一直觉得续铭这人家里必须有点儿佛学背景,坐那儿看他,定如青松,大写的禅意,整个儿都勘颇红尘佛光普照了似的。李鸢比他强点儿,好歹听着动静大了,还知道抬头敲敲讲台,装个模子做个样子。
晚自习属游凯风最不老实,卷子里十题,五题不会写三题看不懂两题全靠蒙,两笔糊完了任务就东摸摸西摸摸,琢磨着找点什么杂事儿做。其次就是陆清远,体育特招,篮球不离身,和游凯风一并都属于戏精大学话痨专业保送的,写个卷子也长吁短叹上蹿下跳的。
李鸢正趴讲台上解着道立体几何,已知条件还没读通,就听陆清远在最后一排高高举手道:“副班长,我举报!”
“报。”李鸢从试卷里挪开视线,抬了抬下巴。
“报你座位后头这头活猪吃独食不分我们点。”陆清远一皱眉,揉了个废纸团冲游凯风甩手扔过去,没中,砸在了墙上,“我们这儿饥肠辘辘写卷子呢,他那儿也太他妈香了吧草!”
不说不知道,一说都闻见了——教室里正飘着一股若浮若无的牛油味,还是川辣红油的那种。顺着一嗅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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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顺藤摸瓜地寻到发源地——游凯风这逼货的抽屉肚子里。
李鸢把书往讲台上吧唧一盖,反手从粉笔槽里拾了个粉笔头,不动声色地一甩手扔下去,正中红心掷低着头的游凯风脑顶中央,见粉笔头俏皮地弹了一下,吧嗒落进了抽屉肚里。
“哎我**——”游凯风低头叫骂,眼睁睁见粉笔头好死不死掉他饭碗里了,咕咚一下子没进了红油汤,那叫一个精准无误不偏不倚。
“你日。”李鸢站往讲台上一拍卷子,“练什么九阳神功呢,就看你那个位子往上冒汽。”
“我没——”游凯风抬头打哈哈。
“彭小满。”李鸢能信他简直是白和他“相好”一年多,转脸去看正咬着笔头,神思一瞅就知道没在卷子里的彭小满,挺把自己自己当人物似的分配了个任务:“麻烦你,替我看看我后头那个在抽屉肚里干什么勾当。”
“yessir.”也是戏精专业爱好者,TVB刑警上身,站起来朝后伸展不咋长的上半身,弯腰再直身,抬手轻轻地虚贴右眉骨:“报告李sir,抽屉肚是个自热的方便小火锅,鸡尖毛肚豆腐皮什么的。”
“——哦吼!”
话音刚落,就听班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都撂下笔抬头嗖嗖射眼刀过去——晚自习偷偷吃东西是最骚的,真鸡儿的不要脸!
李鸢撑着讲台起身一脸“你他妈真行”地下去巡查,“可给你牛`逼坏了啊游凯风,这么有本事下次怎么不在抽屉肚里弄个韩式烤肉回转寿司呢?”
“......你别那么夸张。”游凯风摸摸鼻子,拿书把抽屉肚一挡,掩鼻偷香:“这空间,我给你搞个石锅拌饭不得了了。”
李鸢捉着卷子抬手一扬:“我骂你还当送你呢?少废话记黑板。”老师不在的情况下,晚自习违纪记黑板,恐怕是全中国所有学校都约定俗成的传统套路。
“哎别啊你怎么那么不仗义你这人!我俩分还不行么?”
李鸢摆手。
“叫你哥还不行么!”游凯风把自热火锅从抽屉肚里端出来,看李鸢走回讲台折了根粉笔往黑板上落了个三点水,一猜就是他名字没跑,抬手朝他背上扔了卷儿粘错的胶带,“哎你这么刚正不阿的有劲没劲啊?”
胶带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讲桌下,李鸢在讲台下一片密集的低笑里,动了动右脚尖儿把胶带利索地踢到更远的课桌下深处,恶意地在黑板上留了一排碗大的粉笔字:本晚,游凯风自习吃偷东西遭举报被发现,态度恶劣,拒不认错。最后又补了个愤慨的感叹号。
“靠我什么时候态度恶劣了我!”游凯风指着黑板上的一排添油加醋地字,“我**写还起因经过结果呢,当你写作文呢!”
李鸢在讲台上抬了下眼盖,把粉笔扔回笔槽倚着黑板冲游凯风歪头,怎么地吧?
“你应该再加一句。”缑钟齐把水笔翻转点点黑板,帮着李鸢出损游凯风的主意,“加一个‘偷吃东西情节恶劣,群众公愤,望组织严惩。’”
李鸢颇认同地打了个响指,又去拿粉笔,“你这个可以。”
游凯风又把手边的修正液连盖子一并往忍不住笑的缑钟齐头上丢,缑钟齐地挡回去,他又揉了纸团不依不饶地丢,“你妈!”
缑钟齐是典型的情商满分四平八稳里,又带点出其不意的好学生。家里三代从医,为人处事总给人春风之意,哪里都妥帖而滴水不漏。李鸢不太能做到这样,有时候也会想,他这样的人,是可以毫无阻碍地越过迷惘,直接滑入复杂社会而融入其中的吧。会是受欢迎的。
无奈在十七八岁的人想得太多见得太少,总有个别人要去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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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测他滴水不漏背后的心机城府,再看,就愈发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有所企图,都在私下进行过无数次利弊的揣摩。
好比他礼貌拒绝了老班丢来的副班长的担子,说分不开精力,这才强拉硬拽扔给了李鸢。就有人要说——装逼遭雷劈啊,摆什么谱啊清高那样儿。好比他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当面私下,决不喊老师的外号,旁人都在拿老班的本土口音球状形体生冷不忌地打哈哈,即便已经忍不住跟着笑了,开口的时候也必尊称一句“班老师”。就有人又说——搞得跟人不一样,显得就他有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