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纪芙薇是在调养中的病人,当然不能大肆用冰,打从太医开了口后,她院子这里就停了这番用度,顺应着季节和当日的温度变化来。
说是“春捂秋冻”,但实际上不可能真的让纪芙薇这个身体薄的病人冻着,她的身体那是走钢丝的状态,瞧着稳健,但若是真的受了风寒,一病那怕是就整个要垮了。
幸运的是,前儿那么折腾,她倒还真的没有生大病,许是那口心气吊着,纪芙薇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在纪家或是向家,这才没有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也好。”
萧晟煜伸手,摸了摸她手心手背的温度,见都是热的才放心。
之前他握过她的手,试过那温度,经常便是整个手都冰冰凉的,手心那一点点温度都不是很分明。
如今倒是养出了一点热来,不说气血足了,就是能一点点焐热起来,也是好的。
纪芙薇一垂眸,就瞧见在戴在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她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那珠子。
原是白玉色的菩提子,经过仔细地雕刻打磨才成这一颗颗浑圆的珠子,再经由他亲手串起来。
经过了长久的捻转拨动,珠串已经渐渐浸润人气,一颗颗菩提珠包浆成为更接近黄褐色的佛珠。
此非短时间的功力可以达成,至少是用了心里。
旁的不说,于此道上的修行,萧晟煜自觉数十年来,无所懈怠,可圈可点。
“好奇?”萧晟煜一顿,这小动作一下就让他注意到了,果真像个猫儿,小爪子也不安分。
“喜欢?”他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摘下来送给她。
“不用。”纪芙薇连忙摇头,“我一个才开始跟读佛经的人,哪里用得了陛下的佛珠呢?”
“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亲手雕刻的,每一颗菩提珠都是我精心挑选,雕刻打磨,连其中细小的梵语也是我日夜点灯所做。”
果然十分贵重。
纪芙薇只庆幸自己拒绝得早。
可偏是因为她说了这话,萧晟煜反倒觉得她应得这份贵重,想来她也不会糟践他的曾经珍视的物什。
“不,朕想送给你。”萧晟煜反而摘了手串,落在他手上只有三圈正好,绕在她纤细的腕节上四圈还显得有些松散。
“陛下……”她抬头,水汪汪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剔透明亮,映衬着他的身影。
萧晟煜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在她略显浅淡又分外皎洁的双眸之中。
想了想,他如此回答道:
“给你是值得的,这虽是朕的珍爱之物,但交付于你,朕很放心,也期盼它能庇护你几分。”
“当年制作它时,我的心绪是很不平静的,”他换了个自称,回忆说,“从皇子到一个普通的佛门居士,虽我此后无数次庆幸自己学了几分佛法,勉强比平常人还多得了几分道理,但当年的我到底是心气不平的。”
纪芙薇一愣。
那是肃宗末期,厉宗刚刚登基的时候。
料想这位早长成又顺利登基的皇帝大哥不会对他这个嫡子小弟多宽厚,而她的恩人才刚刚十多岁,与当年回到纪家的她差不多大小,生父离世,又被亲生母亲送走,身边没有其他可靠的人在,从云端跌落泥潭……
他会有不平、不安,都是应当的。
萧晟煜极少与人剖白这些,便是与一直对此心有郁结的生母谭太后,他也不会说出这番心路历程,只会回答自己对当初的事情并无怨怼,对母亲自当孝顺如何如何。
他作为儿子对生母的关切是真,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呵护也是真,只是有些事情或者说有些裂痕存在于这对母子之间太久,以至于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填平沟壑的机会,只能掩饰地覆盖,哪怕他们都关心彼此。
但对着纪芙薇,他很自然就能说出这些,并愿意以此来教导她。
他现在自然是不会埋怨过去的,可当时年幼的他却并不似如今这般心路历程。
“我知道有些事情无奈之举,也知道这其实是无法解决但已经努力做到了最好的难题,但我始终难于与自己和解……最后我接受了当时自己很不以为然甚至不太尊敬的慧智师父的建议,开始亲自制作一串自己的佛珠。”
余光之中,周围内侍早避让开了去,只守在要紧地方,一动作便能唤来伺候,却半分不会听到这里的言语。
“在这过程中,我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中途废了有几百颗菩提子吧。”他风轻云淡地说着,目光远望,一双幽深黝黑的凤眸里似乎倒影着某些过去的刀光剑影与风起云涌,但他又是如此平静。
纪芙薇完全沉浸在了那她无法参与甚至难于触碰、只能在这里安静地听着的属于他的过去里。
她痴痴地望着他,只觉得他巍峨如山,浩渺如海,龙姿凤章,独立于天地之间,与日月同辉。
“那些废弃的珠子,有各种各样的瑕疵,我至今还都留着,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而此后,我亦是做了很多次的雕刻,佛珠、佛像……你若感兴趣,我都可以带你去看。”萧晟煜看向她。
“但这串佛珠,是我平静之后的印证,是我的第一串手制的佛珠,此后数年转动,我用它十年如一日做着课业。”
“它对我的意自是不同。”
“那我便更不应该拿……”
纪芙薇有些着急想要摘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动作。
“若真有功德,想来它也承载了几分。”萧晟煜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平静如深潭,但纪芙薇却能读出那分独属于他的温柔。
他对她是这样好。
“我希望它能庇护你,保佑你,就像是我会永远庇佑你一样。”
纪芙薇一愣,她有些害怕他专注的眼神了,她不自觉就想要退缩了,但同时她发现自己完全移不开视线。
他的眼睛好明亮,剑眉星目,双眸绚烂而瑰丽,让她不禁有种脸红发烫、头晕目眩般的感觉,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变快了。
她甚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那股熟悉的檀香与佛经书卷气息交织之下,有他无比厚重却又格外温和的暖度。
“只要朕开口,有朕的话在,你如何任性都使得,如何的珍宝都用的。”他放开了她的手,并意有所指地提醒她。
“不过是一支绒花簪,”他说,“不喜欢便扔了去,朕赔你一车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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