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 187 章(1 / 2)
长平十八年,五月。
折邵衣带着小花进宫,她去跟太子妃说话,小花跟着河洛郡主。
河洛郡主住在黎侧妃的东院里。她没有亲自送去东院,只让奶娘送了小花去。
小花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但小孩子还没有记忆,每来一次都很好奇。
河洛郡主接了小花,抱了抱,一脸欣慰的道:“比上回重了。”
小人装大人模样。
黎侧妃嗤声笑出来,河洛郡主不满的看过去。黎侧妃摆摆手,“你陪小花玩吧……啧,什么名字。”
黎侧妃雅致,她每回都想给小花改名字。
她也不管两人怎么样玩,自己出门看戏折子去了。
黎侧妃最近很喜欢看戏折子,她还准备自己写。她写了一出戏折子出来给太子妃看,太子妃觉得过于家国大义,怕是卖不出去。
黎侧妃也不想卖,但是太子妃娘娘眼里只有银子,她左右闲着无事,便也写了些才子佳人的戏折子,太子妃就给了梨园唱,场场戏座无虚席,她的戏折子算是火了。
她属在戏折子的名号也算是出名了。
这让她逐渐爱上了写戏折子,一日一个花样。
她一走,当了甩手掌柜,好在河洛是个足够智慧稳重的孩子,小小年岁已经担当起长姐的责任,也不用黎侧妃看着,只将三岁的弟弟和一岁的小花放一块,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趴在床榻上。
河洛郡主读书时刻开始了。
她不喜言笑,做事一板一眼,凡事自有她的道理,道理在的时候,谁说都不好使,有时候太子都说不过她。她也只在皇帝和太子妃面前服输。
河洛还有个喜好,她最看不得虚度光阴之人。
比如小花。弟弟还好,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总归听话,只小花懒散。
好在她还是个一岁的孩子,河洛知晓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干脆教导她如何去坐好。
总趴着不好。
她还要教导人家说话,小花委屈极了。她不想说话。
身边的教养嬷嬷一头的汗,郡主好学是好事,陛下也是称赞了的,只这位沈家小姑娘也不好得罪,若是哭起来,待会受罚的不是河洛郡主,而是她。
可她不敢上去阻挠,小郡主虽然还小,威严却大,看她一眼,她都要吓得跪下。虽然是教养嬷嬷,可谁敢跟小郡主顶罪?
太子妃第一个就罚下来了。太子殿下第二个就要打。
教养嬷嬷就当看不见。
小花倒是不哭。她生□□笑,委屈了一阵,抬头看看,见四处无熟悉的人,没有阿娘阿爹,她就冲着河洛笑。
十分讨好。
河洛教育她,“不可总懒散。要说话。”
她教:“桌子——”
手指头同时敲了敲旁边的桌子。
小花闭眼睛,嘴巴也不张开。
她看不见,看不见。不说,不说。
河洛叹气,“算了,我反正是要念书的,就念给你听吧。”
她开始看史书了。有些看不懂,但是不妨碍她可以先读。不认识的字,还要去查典籍。
小花感觉到耳朵边一直有声音,她好奇的睁开眼睛,四处观看,河洛以为她是在找书,得出结论,“虽然懒,但孺子可教也,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她继续念书。
小花睡着了。
河洛念完书才去看她,见她睡着了,也没有生气。只在折邵衣过来接人的时候道:“折姨母,再过两年,您便把小花送进宫来,我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
她十分认真,“小花妹妹喜欢读书。你们太忙,无法顾及她,便我来教导她。”
折邵衣好奇:“她喜欢读书?”
河洛:“是,我念书的时候,她很认真。”
虽然睡着了,但是肯听书声,不哭不闹,也是有慧根的。
折邵衣就点了点头,有人教导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道:“行啊,我跟她阿爹都是喜欢读书的人,想来她也跟我们一样。你放心,我们读书很厉害,想来她也不差,不会让你太苦恼的。”
又给河洛塞了一把小刻刀,“这是西城最新到的沙漠之刀,听闻是商人从哈单国带来的。”
河洛总算脸上有了些激动,“多谢你,姨母。”
齐朝朔抱着书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折邵衣。
折邵衣也给了他一把刻刀,这把小一点,正好他能握着。
她笑着道:“小皇孙殿下,您也有。”
齐朝朔奶声奶气,“谢谢姨母。”
折邵衣抱着人走了,期待着小花长大。
等长大了,她也要给她买刻刀。
刚回家,就见姚黄过来道:“少夫人,四少爷来了。”
沈怀东正好走出来,道了一句:“嫂嫂,我来看看你们。”
他今年十四岁了,读书刻苦,也有天赋,桑先生说他可以下场考试了。明年三月便可以去参加县试了。
到时候可以一路考上去,就跟三哥一样。
他还有一个状元梦。谁不想做状元郎呢。
沈怀东越大性子越活泼一些,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伤感身世的孩子了,如今也会说笑话。
折邵衣也曾让他来家里住,他不肯,依旧守着昌东伯夫人。昌东伯夫人……她活得很好。昌东伯离开京都之后,两边便再无联系。
她不愿意跟人交际,只时不时就去梨园听戏,去王氏酒楼吃饭,去郊外游玩,去寺庙里面听经……等等,她让自己快活的很。
她最近还想跟昌东伯和离。
可惜顾忌儿子的功名,她也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再者说,沈怀东十四岁了,就要说亲了。析产分居,有这么个爹已经有许多人家不愿意嫁,好在还有沈怀楠和折邵衣在,许是可以说个好人家。
她就不能拖后腿。
昌东伯夫人如今自己没什么好友可以帮着打听姑娘了,于是寄希望于折邵衣。
她觉得折邵衣是个厉害的人,能耐,昌东伯夫人早就写了信请折邵衣帮忙打听。最好是高门贵女,品行好的。
折邵衣不用她说都知道要给沈怀东说亲了。他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要帮着找。
说亲这种事情,折邵衣还是第一回做。她总算懂得了嫡母的心。
说亲的时候,要打听吧?还要帮着见面吧?到时候还要合生辰八字,还要纳吉等等,这些昌东伯夫人眼见就也不管了,她都要管。
她虽然不是长嫂,却胜似长嫂,长嫂如母。
折邵衣今日进宫还跟太子妃说这事情了,让她帮着看看姑娘。
正好沈怀东来,她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啊?”
沈怀东脸一红,他低头,“婚姻大事,兄嫂看好了就可以。”
折邵衣摇摇头,“趁着现在还没有仔细相看,你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沈怀东想了想,道:“想要一个喜欢我的姑娘。”
就像三兄和三嫂这般。
折邵衣就笑,取笑道:“那我知晓了。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看上你的。”
沈怀东红脸,“嫂嫂别打趣我了。”
他中午在这里吃过饭,就回了家里。母亲正在看信件,她常年不跟人交际,即便是出门,也是一个人。日子久了,竟然性子也娴静了些,见了他回来,就问:“可见过你兄嫂了?”
沈怀东点头,“见到了。”
“三哥哥在户部没有回,三嫂刚从宫里回。”
沈怀东看向母亲,“谁的来信?”
昌东伯夫人道:“是你舅舅的,说你最小的表兄也要成婚了,问我要不要让你过去玩玩。我正准备写信拒绝,你明年就要县试,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能耽误了。”
但沈怀东却想去看看。他道:“来回四个月,回来不过是九月,算不得什么。我多年未见外祖父和舅舅等人,也想去尽孝。”
他一直没有出远门,正想借此机会出门游历一番。
昌东伯夫人有些犹豫。她道:“这事情,我不能做主,你不如去问问桑先生。”
桑先生听闻之后,也是赞同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读书这么多年,寒冬酷暑都不曾懈怠一日,底子扎实,出门游历四个月也不要紧。”
“只你出门在外,不能只顾着玩乐,也要书卷不离手。”
在殷殷教导,细细叮嘱之下,沈怀东拜别了先生和一众亲人,前行去了束州。
他去的时候,折邵衣在四处找人买药材,如今正是制药的好时节,医女找了不少,都是贫苦百姓之女,学的时候不怕累,如今都学有所成,正是需要折邵衣去将她们的本事宣传出去的时候。
她忙得不行,等到九月沈怀东回家,她去接,发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学子打扮的人。
折邵衣笑着道:“还交了朋友啊。”
王雨也来接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王雨明年也是要考县试的。
见了他身边的人,就问,“你倒是有了新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沈怀东锤他一下,然后道:“这是我在回程路上结识的朋友,姓李唤做楚安。”
李楚安也是来游学的。他笑着道,“既然沈贤弟的亲眷到了,咱们便来日再约吧。”
沈怀东再次邀请:“李兄预备住在何处?也可去我家住。”
李楚安摇头,“无事,我游学多年,早就住惯了客栈,正要体会体会京都的客栈是如何的。”
沈怀东报了自家的地址,“你定下之后,便可来找我。”
两人拜别,李楚安先行离去,沈怀东看看四周,“三哥还没回家?”
如今已经是黄昏了,怎么还没来接他?
折邵衣:“他忙得很,秋收之时,户部司是最忙的。”
然后问他,“刚刚那人,可知晓你的身份?”
沈怀东摇头,“我只说自己师承鲁山书院,他没有说他的,我也没有说我的,一路上只说诗书,没有说别的。”
便是君子之交了。
折邵衣点头,“看着是个正人君子,你跟人家交往,要以心诚。”
又问王雨,“你考了县试,又要做生意,那你到底是做生意还是想做官?”
王雨:“都想——到时候看看吧?我先考,万一考不中呢?”
他不想谈这个,谈这个心烦,便道:“少夫人,我阿娘说她想开一家卤味铺子,已经做好了试吃的,让我明日去你家送一些。”
折邵衣真的很佩服王五嫂子。她真的是将做生意做到了骨子里面去。这些年来,她开了首饰铺子,木工铺子,杂货铺子,成衣铺子,香饮铺子,如今又要开卤味铺子了。
她道:“替我谢谢你阿娘,你明日晚间来,那时候我在家,你若是来早了,我定然是不在的。”
王雨也知道她忙,点了点头,“行,我记住了。”
然后晚上去了沈怀东那里睡。两个好朋友许久未见,此时正是要叙旧的时候。
说了一整晚的话,第二天王五打着哈欠去读书。他如今在鹿山书院,这几日也挺忙的,除了读书之外,他还学了马球,下个月就要在国子监里面跟京都女院的姑娘们打马球。
这些小女娘们打马球上天了,个个都是厉害的主,打了这么多年的马球,国子监和鹿山书院就没有赢过几场,没有讨得好去。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用他们读书为主,马球为游乐,自然比不过人家日夜练习。
后来就没脸说这句话了,一年一年过去,大家心里都有数,彼此都是勤学苦练过马球的,可不能再说没有认真。
再说这种话,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而且,有三年的比赛里面,陛下都是来看过马球赛的,回回都叹息国子监和鹿山书院没有什么好儿郎。
国子监祭酒和鹿山书院山长便把这件事情当做了正经事来看,亲自选拔人去打马球。
王五生得高大,身子灵活,就被选上了。
他练了一天,下响回去拿了卤味送沈家,路上遇见了那位李楚安。
他正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封信失声痛哭。
王雨连忙走过去问,“李兄,你这是怎么了?”
李楚安这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王兄,你可认得什么衙役?我家中遭逢巨变,被奸人所害,我要敲登闻鼓!”
王雨呆了呆,也没有先把李楚安直接往沈家带,而是道:“我确实认识一些京兆府的衙役,但你要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才好去请他们帮你。”
李楚安展开信件,又指了指旁边同样痛哭流涕的老仆,道:“我家是崖州平潭县的,一直行商,家里有些地,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富主。”
“今日我刚刚收到信,我家的地被占了,我祖父和我阿爹阻拦不下,竟然被活活打死。我祖母阿娘跟弟弟妹妹们还没为他们办丧事,家中就起了大火,直接被烧死了。”
“我家中满门被灭,如今只我一人还活着。”
那老仆看见是个富贵少爷,便连忙上前哭道:“幸亏我家少爷多年游学在外,一直没有回去,这才幸免于难。老太爷之前就有预感,写了信给我,让我来寻少爷。幸亏找到了,这些日子,老奴惶惶不可终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要是没找到,怕是也活不久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王雨就想了想,道:“你先不要住在客栈,既然是灭门惨案,说不得就有人寻你害你。”
又问,“你祖父在信里有没有跟你说是谁害了你家。”
李楚安点头,“有,因我常年出门在外,有些家事不好为外人道也,却必须让我知晓。祖父是个周全人,他担心信件在路上被别人看了去,又或者是丢失落在他人手,所以一直跟我用暗语。这信件上面看着事情很琐碎,好似家中老翁唠家常,但是,只有我看的懂,他写出了崖州知府四个字。”
崖州知府,灭门惨案,老仆千里送信,学子孤立无援,这就跟话本里面说的一般。
还偏偏把人送来了沈怀东和他这里。
王雨不得不慎重一些。这实在是太过于重大了。于是还是没有说出沈家的名号,只让李楚安去了鹿山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