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看见这样的孟椿,支撑着孟汧的那一口气反倒是先泄了。
“冷静下来了?”孟椿问。
孟汧紧抿了唇。
孟椿又问:“你是不是觉得阿梧说这样的话,就是在为了分宗做准备,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嫡长这一脉影响乃至是干涉阿彰,就是想着要将我们嫡长这一脉撇下?”
孟汧脸色阴沉下来:“我没有这样想!”
“是吗?”孟椿只问,却不说信还是不信。
孟汧也没有要跟孟椿继续辩解的意思,只沉着脸不说话。
“若阿彰和阿梧真是这样想的,作为你的儿子,阿庙又怎么能跟在阿彰身边,暂时为他打理帝都洛阳里的事务?”
孟椿近乎俯视一样看着孟汧,缓慢道:“醒来以后,看什么时候合适,将泉郎送到阿珏那里去吧。”
直到这个时候,孟汧才抬起视线:“阿爷,你这样做,要将阿颖置于何地?”
“阿颖他是我安阳孟氏未来的宗子!”
将泉郎放到他祖父母院子里,还能说是孟颖孝顺,让长子为他承欢膝下。外人再如何都不会怀疑孟颖,但如果将尚在襁褓中的孟泉送出宗支长房
那旁人会怎么看阿颖?!怎么看他们宗支长房一脉?!
孟椿凝望着孟汧许久,终于道:“那便随你吧。”
梦境陡然破碎,孟椿转身,径自走出这破碎的梦境世界。
孟汧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久久没动,只直视着帐顶,眸光沉沉。
直到天色渐亮,孟汧才坐起身,从帘帐中走出。
洗漱过后,他对躬身站在身侧的管家道:“去请各位族老到祠堂说话。”
管家等了等,没有等到另一句话,不觉抬起头来觑着孟汧的脸色。
虽然这样请孟氏一族各位族老往祠堂说话的大事,一年里头都未必能有两手之数,但每一次出现,少郎君和孙郎君都必是要出席的。
少郎君不必提起,他是宗子,这样的大场面他是定要旁听的。可孙郎君却没有这种理所当然的资格。倘若没有郎主特意嘱咐,那孙郎君他也是不能在这个时候靠近孟氏祠堂的。
孟汧回望着管家,只道:“去吧,还等什么?”
管家便明白了,他低头应得一声,转身退去。
孟颖得到消息的时候,孟汧两人已经到达祠堂了。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坐在他旁边的温娘子还有些不解,问他:“阿爷这是忘了叫上你?”
孟颖不说话。
温娘子见得情况不对,仔细想过几遍,脸色也渐渐白了。
这一处花厅里,明明还是风暖茶温,却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冻得人心头发寒。
安阳孟氏的祠堂大门开了又关,待关上的祠堂大门再次打开以后,整个安阳孟氏就忙碌起来了。
上到安阳孟氏的宗支族长孟汧,下到孟昭孟显这等年岁的小郎君,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哦,对了,安阳孟氏族中成年未成年的郎君女郎里,也就孟颖一个例外。
倒也不是就没有事情分派到他手上,而是分派到他手上的那些事情,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甚匹配他未来宗子的身份。
倘若不是整个安阳孟氏都忙得不可开交,似这样的事情,必是会被人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的。可饶是如此,这件事还是被不少有心人记了下来。
哪怕后来传出孟颖娘子温氏病了的消息,也没能完全打消那些人的疑虑。
毕竟,孟颖是宗房宗子的嫡长子,未来的宗子,莫说只是他的娘子温氏身体病了,就是他自己病了,只要这病不耽误处事,该分到他手上的事情也必定会被送到他案头。
哪里能是像现在这样的?
那些孟氏族人琢磨的事情,孟蕴这个小女郎却不太放在心上。她惦记的,只是家里的父母兄长。
往常时候,虽然阿父也忙,但顶多就带了一个长兄在旁边帮忙分担,总还会留下二兄在府里支撑门庭,照应各处。
可现在呢?
现在,连二兄都被阿父和长兄带走了,只有她在帮着阿母分担府上的内务。
着呢说起来,她也比往年时候忙多了,可她还是很担心阿父阿母和两个兄长。
无声叹气,孟蕴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卷宗递给面前的女侍。
“给阿母送过去吧。”她道,“这里头的事情我都已经理过一遍了,待阿母看过,觉得无甚问题,便分派下去,着她们按照这里头的安排做事吧。”
女侍恭敬应得一声,双手碰过卷宗就退了出去。
孟蕴站起身来,在屋里团团看过一遍,忽然往外走去。
守在她身旁的女婢连忙跟上。
“女郎这是要往哪里去?”
“去小厨房。”孟蕴脚步不停,却回答道。
女婢有些不解,虽然早先有一段时间女郎得了空就守在小厨房里,但那是因为娘子身体亏空,需要喝药调补。
可现在娘子的血气不是已经调补回来了吗?怎地女郎还是要往小厨房里钻?
孟蕴声音轻快:“阿母的血气是给补回来了,但眼下又忙了起来,我担心她太累了。还有,阿父、长兄、二兄这几日也忙,尽是早出晚归的,我也担心他们”
“我得替他们煮些汤水备下,多少好让他们补一补。”
女婢仍自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地重复着:“汤水?”
孟蕴重重点头:“对,汤水!汤水能养人呢。”
女婢看了看孟蕴面上眼底盈满了的雀跃,不禁暗自点头。
看来,女郎很喜欢折腾汤水呢
女婢抿着唇小小笑了,却也利索上前,帮着孟蕴挽起袖子。
“女郎,我也来帮你。”
“好!但东西得我自己来挑,”孟蕴轻快道,“不同的药材,因着年份、产地的不同,药性也大不相同呢,我都得亲自看过,才好调配汤水的药性!”
这样说着的孟蕴严肃着一张脸站在药柜前,探身去看药柜里收着的诸多药材。
女婢听得这话,郑重点头,回答孟蕴道:“女郎放心,我明白的。”
孟蕴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专心挑拣药材。
阳世安阳孟氏里的动静,孟彰才刚从童子学里归来,就听守在孟府里的孟庙提起过了。
孟彰随意点头:“我知道了。”
他并不担心阳世安阳孟氏里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惹得旁人瞩目。孟椿、孟梧和孟汧都不是蠢人,他们知道什么叫分寸,也明白什么叫掩人耳目。
倒是孟庙
孟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孟庙,问:“庙伯父可是有事?”
孟庙欲言又止一阵,又细细打量过孟彰的脸色,到底还是跟孟彰开口了。
“阿彰,”他将孟颖受到的冷待跟孟彰提了一提,才问道,“你知道阿父他是怎么了吗?他一向,都是很疼宠阿颖的?”
虽然年岁上有些差距,但孟彰真的是跟孟颖同一个辈分的,所以孟庙也是孟颖的叔父,而且是亲叔父。
而孟庙所说的阿父,也不是旁人,正是孟汧。
孟彰细看了孟庙一眼,又收回目光来。
“我不知道。”他道。
孟彰那一眼,陡然拉回了孟庙有些涣散的心神。
他不由得就尴尬地笑了笑。
是了,孟汧也好,孟颖也罢,那都是宗支嫡长房一脉的事情。
孟彰作为安阳孟氏的麒麟子,身份本就特殊,若再轻易涉及宗支嫡长房一脉的事情,怕是宗房嫡长一系里的各位郎君娘子,就要多想了。
孟庙转移了话题:“阳世里他们都开始做事了,阿彰,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要做些什么?”
孟彰看向孟庙的目光越发的怪异。
孟庙又一次反应过来,更是尴尬。
如果他们如今还待在安阳郡里,族中或许还会分出一些事情交由他们负责,但现在他们是在这帝都洛阳,在帝都洛阳上上下下数不清多少的眼睛视线范围内
他们能做什么?他们能敢做什么?
“咳。”孟庙自己干咳一声,低头不看孟彰,“是我忙乱得脑子糊涂了,阿彰你不必理会我,你自修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直接就从座上站起,几步走出书房去了。
孟彰看着孟庙的身影彻底离开,又张眼往阳世的方向看过一阵,才收回目光。
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他腰间一枚玉环便亮起了灵光。
灵光扩散收敛的那瞬息间,孟彰整个人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湖中白莲莲台上坐下,孟彰不像往常那样直接便开始修行,他略略等了等。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一次给孟彰助益,消耗了它们自己的本源的缘故,这一次孟彰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从湖底游出的银鱼们。
银鱼们拍打湖水的尾巴似乎也黯淡了去。
孟彰微微皱眉,又往随身带着的小阴域中看过一眼。
从湖底里游上来的银鱼们察觉到了孟彰的目光,齐齐往他这边看过来。
人与鱼的目光碰撞在一处。
银鱼们在湖水里静默片刻,又更往上游了一些。
孟彰垂眼,对它们笑:“昨日里,是你们帮了我吗?”
银鱼们没有任何反应,还似早先时候一样慢悠悠地绕着莲台游。
那尾最为灵动的银鱼倒是多看了他两眼。
孟彰伸出手去,点了点那尾银鱼的脑袋。
“多谢你们了。”他道,然后又问,“我看你们不似往常时候生活,是太过倦乏了么?”
银鱼的尾巴不轻不重地甩在了孟彰的手指上。
这不算生气,根本就只是在跟孟彰玩闹。
孟彰面上笑意加深了些:“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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