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孟彰其实很喜欢修行,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强大起来会让他真切地明白自己正在将力量握在掌心。
而那种紧拽住力量,甚至紧拽住了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同样的,他也很喜欢修行梦境。
尽管修行梦境还太过脆弱,承受不了他太大的动作,他被囚锁在了湖岸边上,但是随着他修行不断精进,那方修行梦境也在逐渐凝实强大。
他就像是在亲手用自己的精气搭建一方真实的世界。
孟彰的心神醉了。
他徜徉在己身精元一次次纯化的轻快感觉中,直到心神倦怠,他方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孟彰首先就看到了攀上中天的阴日。
“已是白日了么?”孟彰暗下想着,心里生出了一点好奇。
在落入阴世化作阴灵以后,他还是第一次白日里在阳世中走动呢,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前生曾听老人传说,阴兵过境时候,会有些异像?他们现在这一行车队,也不知能不能算是阴兵。
应该算的吧,毕竟孟昌这些部曲都还在呢。
孟彰这样想着,心里的好奇又更浓重了些。
只不过孟彰不想惊动外头……
他沉吟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低压的眉梢一时尽数松开。
“有了!”他从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堆小布囊模样的随身小阴域来。看着这些随身小阴域,孟彰面上也有些无奈。
这么多的东西……
“等得了空,是该将这些东西好好规整一下了。不然东西太多,连自己都有些什么宝贝、什么东西又收在了哪里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孟彰提醒了一下自己,在那些随身小阴域里扒拉一下,精准地抓住其中一个藏蓝色系带的,将它拿了过来。
他在这个随身小阴域里找了找,找出一面铜镜来。
铜镜镜框刻有奇异纹路,隐隐透出一种幽深的气息。但更叫人瞩目的,却还是铜镜镜面。
那镜面是流动的,尽管流动的速度缓慢到让发现的人都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孟彰稀奇地看着那流动的金属镜面,待看得够了,他才伸手,在那流动的金属镜面上点了点。
说来也是神奇,那镜面明明是在流动的,孟彰手指点下,却像是真切地落在了凝固的金属体表。
不仅仅是触感奇怪,孟彰甚至还听到了他手指点落下去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多看了那面铜镜一眼后,孟彰的注意力才真正落到铜镜镜面里映照出来的影像。
一行高挂阴世皇廷通行符印的车队在山阴处停着,车队中时常有“人”上下出入,或是汲水煮茶造饭,或是清理内外。若不仔细看,真就跟阳世官道里其他车队暂停下来稍作歇息没什么不同。
孟彰细看了一眼,在车队中央处看到了自己的车撵。
“嗯……”他沉吟一阵,笑道,“原来我真没看错,确实就是我们这一个车队。”
少顷后,他将铜镜放下:“看来时机不对,待下次吧。”
他们这一行车队是昼伏夜出的,原就跟阳世生人作息颠倒,何况孟庙行事细致,拟定的出行路线多在荒僻之地,少有人烟,几乎不会跟阳世生人撞上。
孟彰想要满足他心里的那点好奇心与恶趣味,说来也简单,只要他现下离开月下湖,找到孟庙与他说一声就可以,但孟彰他会吗?
他不会!
那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毕竟车队真正上路时候都在晚上时候,而晚上却又是孟彰自己修行的时候……
特意从自己修行的时间里挤出一部分来,就为了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思,那真的太无聊了。
玩笑过这一阵,该是开始做正事了。
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孟彰同时将铜镜放回到原处,直接就坐在白莲莲台上开始清点昨日里新得的那些随身小阴域。
安阳孟氏阳世族长孟汧给的、孟彰亲祖父孟渺给的,孟彰很快就清点过。
里面准备的东西确实用心,价值也并不低,但孟彰都只看过,便就收了起来,将它们跟早先时候安阳孟氏阴世族长孟椿、他高祖孟梧给的放在了一处。
剩余摆在他面前的还没有查看的,就剩下三个了。
他父亲孟珏、母亲谢娘子和大兄孟昭给的。
看着这三个小布囊,孟彰沉默了片刻,方才伸手去拿来。
孟珏给的小布囊里,多是书籍。有价值贵重的珍藏版本、有心意拳拳的孟珏亲笔批注书典……
若说这个小布囊里收着的东西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多!
很多、很多的书。
不单是数目多,种类也多。
孟彰怀疑这么些日子,孟珏已经将整个安阳郡里能够找到的书籍都给他收了一份在这里了。
除了这些书籍之外,小布囊里还有一把黑油乌亮的宝伞。
孟彰心念一动,那把宝伞便从小布囊里飞了出来,直直落在他的手里。
这柄宝伞甫一入手,孟彰就生出了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宝伞的手都抖了抖。
但他却无暇顾及,只急急将宝伞擎起打开,去看那支撑宝伞的伞骨。
伞骨莹白透亮,几如白玉。
孟彰颤抖的手摸上去时候,眼角直接就红了。
无他,只因为这宝伞的伞骨并不真是什么宝玉,它其实是一支臂骨。
一支饱浸着浩然正气的臂骨。
这根臂骨的来历也很清楚,就是孟珏自己的。
孟彰昨日里拜别孟珏的时候,孟珏四肢齐全,看起来全无异样,但孟彰不会认错,自伞骨中源源不绝传递过来的亲近与沉默更不会让他错认。
所以,是孟珏在断下自己一支手臂之后,又用宝药催生出新的手臂了?
孟彰手颤抖半日才稳住,才能凑过去,摸一摸那莹白漂亮的伞骨。
他知道……
在孟珏看来,断臂虽然会很痛,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影响他的实力,但出身安阳孟氏的他有足够的宝药保证他调理恢复。所以用一支手臂来换一把可以给予孟彰更多保护、能帮助他更安稳地行走在白日和阳世中的宝伞,很值得。
他知道。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
起码在很多人眼里,不应是这样算的。
孟彰的手停在那宝伞伞骨上许久,才挪了开来。
宝伞被收了起来,又被放到了孟彰的侧旁。
孟彰取出了被放在随身小阴域里的信。
信没有封口,也不需要封口,因为被放在这个小布囊里烧过来的它,也只会落在孟彰的手上。
“阿彰我儿……”
孟彰的目光晃了晃,才继续往下看。
“……阿父不曾料想我儿入阴世后,竟似蒙尘宝珠骤去遮掩,光华宝灿几乎灼痛人眼……人常羡阿父有麒麟子,聪慧可爱、天资高绝可托付整个孟氏一族……”
“阿父心里既喜,也忧……”
“喜为我儿,日后前程广顺;忧为我儿,日后将肩负起整个安阳孟氏……”
“……日后道路渺渺,阿父唯望我儿多顾虑自身,勿要全念安阳孟氏一族。安阳孟氏一族家底深厚,我儿虽聪敏慧达,但年岁尚幼,正是读书进学的年纪,很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事情。都有族里长辈在支撑着,阳世里有你阿爷,阴世里也有你阿祖,实不必你……”
“……我儿阿彰向来爱看书,这布囊里收着的这些,应是够我儿阿彰细看许多年的了。若是还觉得不够,待回头阿父再为你购来。……”
孟彰看着,眼角有些发酸,嘴角却也在扬起。
孟珏的信写了足有三张纸,每一张都在为孟彰消减压力。
孟彰看过信,无声笑了一阵,重又将信纸折叠起来收回信封里,最后放回到小布囊里。
孟彰将这个小布囊跟宝伞挨在一起放着,然后便去取谢娘子烧给他的那个小布囊。
如果说孟珏这个做父亲的在给孟彰准备的小布囊里,能用一个“专”来形容的话,那么谢娘子这个母亲准备的小布囊,就可以用一个“杂”来形容。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谢娘子的这个布囊里,全都有。
而且数量同样不少,哪怕孟彰再没有其他的渠道得到补充,只凭这个小布囊里的物资,也够孟彰安适自如地生活三年余了。
孟彰甚至还在谢娘子给的这个小布囊里发现了一批天银。
天银,也是香火,但却比香火来得纯净,来得宝贵。它是在神明和顶层阴灵中才会流通的硬通货!
孟彰在未得到安阳孟氏麒麟子这个名号以前,因修为太低的缘故,月例里只有香火,压根就没见到天银的影子。还是后来孟彰在安阳孟氏族里的地位大幅度抬升,他才能分得一点天银的。
也仅仅只是一点。
想要更多不是不能,而是得等孟彰修为提升上去,在安阳孟氏族里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可现在,孟彰却在谢娘子烧给他的布囊里发现了这一批足有十六两的天银。
莫要以为十六两的天银就很少,不少了!
寻常的七品神明,一年得到的天银也才十六钱。
也就是说,此刻在孟彰面前放着的,已经是寻常七品神明十年的俸银了。
孟彰摇摇头:“也不知道阿母这些天银是费了多少心思换来的……”
看过那些天银后,孟彰的目光落到了收在最中央里的盒子。
定定看那盒子半饷,孟彰想到了什么,忽然将心神从那个小布囊里拉回,看向就摆放在他侧旁的那把宝伞。
许久以后,他才重新看向那个小布囊里。
木盒被挪了出来,直接落在孟彰的怀中。
孟彰抱住它,将它打了开来。
木盒里装着的,是一件被仔细叠好的衣袍。
孟彰看见这件衣袍的第一眼,就被那浓艳的红逼得眼睛酸痛。
那血色的红,就像是从什么人的心房里流出来的一样……
不,不是像。
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