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1 / 2)
晚安个鬼。
明霜很不高兴。
“江槐,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啊?”女孩张牙舞爪,她长着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平时不太明显,看起来咬人就很疼,漂亮之余添加了一丝俏皮。
她都刻意打电话过来了,那他不应该提供一点特殊服务么,比如多露一点给她看看,再说点好听的勾引勾引她,就说个晚安算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偏开脸,干脆不说话了。
……还需要她哄了么。
明霜可不惯着他。
“你不准挂电话。”明霜把自己的写完的卷子和演算纸推到他面前,写得密密麻麻,旁边是她的作文素材本和家教老师的批改,“都是你害得我。”
她手旁还放着咖啡杯和醒神香,乱七八糟的各色笔,半桌子的参考书,还凌乱放着几张cd和一些女孩子的小物件。
“你不出国了吗?”江槐竟然少见的回话了,他认认真真看过她那些稿纸,又看向她,漆黑的眸子亮亮的。
他情绪过于内敛,这样的他很少见。
这段时间,江槐其实帮了她许多许多,大半精力放在了她身上,他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忙,明霜有时候叫他去睡,他说没关系,等下她再联系他,就发现他还没睡。
他从未提起这些事情,甚至今天还是第一次问起——你是不是不走了,而且也只是询问,而不是要她不走。
“出啊。”明霜飞快地说,“不过因为我爸觉得我很傻,高考一定考不好,我非得考给他看。”
“再过两个月就和你说再见了,国外帅哥好多,嘴巴还都甜很会说话,许端端说一定要交往几个看看。”
女孩兴致来了,很高兴向往的模样,说个不停,“以后就不回来了,我爸常年在国内,不回来他就管不到我了。”
说着说着,她才发现,江槐不对劲。
少年一言不发,垂着眼,眼角已经微微发红,他原本就白,眼下脸和唇都褪去了血色,真是雪一般的颜色,和漆黑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都显得漂亮且脆弱。
明霜话音陡然顿住,她第一次见到江槐这个模样。
不等她再说什么,电话陡然被挂断。
第二天,学校。
明霜早早到了,江槐座位竟然是空着的。
好学生也会迟到吗。
一直到打响了上课铃,居然还是空着的。
江槐厉害了啊,竟然还开始旷课了。
第三节课,她才知道,江槐请假了。
明霜想起昨天晚上,他竟然敢挂她电话,那点小小的后悔也被瞬间蒸发。
明霜活了十八年,明家这辈唯一的女孩,明家唯一的大小姐,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恭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挂电话。
以前环绕着她的男的,哪个不是都卑躬屈膝,每一句话都带着讨好,让做什么做什么。
明霜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她家的钱和地位,少部分是为了她的脸,她对他们很大方,不过也是呼之即来,招之即去,从不上心。
她本来准备今天一大早去找江槐说个明白。不料他今天还请假,明霜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气,干脆也倔着不和他联系。
直到明霜去办公室拿卷子,看到吴青苗来送作业,女孩细声细气地问冯红,“冯老师,江槐今天怎么没来呀。”
明霜把脚步放慢了一些。
冯红说,“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
“什么病呀,严重么。”吴青苗是班里生活委员,面露担心之色,“需不需要班里组织什么探视活动呀。”
“都要高考了,这些就算了吧。”冯红接过她手里的作业本,“你先回教室吧,江槐的事情,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帮助处理好的。”
高考只有两个月了。
“江槐这孩子,什么都好,聪明,长得好,性格好,就是好像身体不太好。”刘玉是班里物理老师,一直很喜欢江槐,以前还叫他当过一年的物理课代表。
他们都想让江槐冲一冲这年高考的省状元,目前看来希望也很大,就怕高考前这两月他身体出什么幺蛾子。
“说是胃病,一点小毛病,休息两天就好。”冯红也叹。
说得很简略,问他需要帮助么。他也就说谢谢老师关心,不用了。
江槐看着安安静静,其实很有主见,极其独立,执拗又倔,冯红以前和他打交道也感觉到过,具体问多了他也不会说,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明霜抿了抿唇,快步走出办公室。
身体又不舒服。娇滴滴的病美人是吧,三天两头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还和她闹别扭,身体不舒服,对她也还提也不提。
林泉私立医院。
男人坐着轮椅,背后秘书推着他缓缓前行。
“小少爷和先生都在这里。”秘书刘缘轻声凑在江如枞耳边说。
这里是江家投资的私立医院,江承庭自确诊以后,就一直在这里治疗。
今天,是江槐第一次过来,刘缘嘴里的小少爷,指的不是江千樟。
江如枞伸出一只修长消瘦的手,推开了门。
室内很平和,江承庭坐在病床上,背靠着一个坐垫,少年站着,正在看一份文件。
刘缘也是稍微愣了愣,这少年看起来冷冰冰的,侧脸优越,眉骨笔挺,脸上线条,每一分都很典雅秀致,和江承庭的相似度—他见过年轻时的江承庭—比江千樟显然要高许多。
江承庭看着少年,忽然咳嗽了一声。
刘缘上去给他锤了锤背,轻声问,“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不用了。”他说。
“小槐。”他叫少年名字,眸底划过一分怀念,“你名字,是你妈妈取的么。”
江槐没做声。
“她家门前,有一颗很大的槐树。”江承庭慢慢地说。
二十多年前的夏天,檀州大学放了暑假,城里的娇贵大少爷,第一次和她一起去了那种穷乡僻野,他捏着鼻子,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不愿意进门,他有洁癖,觉得这里每一寸地方,每一个物件,似乎都散发着臭味。
“那你怎么不嫌弃我?”女孩笑吟吟的,一手捏着一束刚摘下来的野花,“给。”
花茎还带着泥土,他很嫌弃,却还是别扭地收下了,随后,女孩摊开手哈哈大笑,上面竟然是一手的泥巴,她跳起来,把泥巴糊满了他雪白干净的脸。
这么爱干净,晚上还不是照样压着她,无法克制地在那张狭窄的破床上和她翻云覆雨。
回到现实,她从他身边逃走,如今已变成了一抔黄土。
他也快下去找她了。
“不记得了。”少年冷淡地说。他下巴和唇像了她,比他更加精致。
“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起你。”男人缓慢地说,“让你吃苦了。”
“没什么对不起的。”少年淡淡说,“我过得很好。”
江如枞想起江槐的这些年的成长经历,笑了笑,倒是越发觉得有趣。
少年接着说,“我也不需要公开。”
“你的意思是,不公开露面?还是不公开你是我们江家的儿子?”江承庭缓缓说。
江槐没做声,意思不言而喻。
“千樟天赋不佳,你甘心一直这样在幕后给他做事?”
“算了。”江承庭知道他倔强的性格。这样激烈决绝的性格隐藏在安静的外表下,他安静的表层像他,却同时遗传了于嫣的性格。
江承庭推过去一张银行卡,少年没接,垂着眼,“不用。”
“你们带他去拾掇拾掇。”江承庭扭头看向江如枞和刘缘,“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走廊里,江如枞支开了刘缘,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兄弟二人。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李代桃僵,还是只是你爸的联姻产品。”江如枞一耸肩。
“不过叔叔不至于心甘情愿别人白养儿子吧,还把家产拱手相让?我们家只是有点疯,不是傻逼。”江如枞装疯卖傻,话一天一变。
“杂种。”少年靠着墙,眸光看向他,平静地提醒。
“杂种是骂人的话啊。”江如枞说,“不等于说他一定是,你这些年还没体会到吗?”
江槐依旧安安静静,似乎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里,又或者忽然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江如枞哈哈大笑。
江如枞知道很多,给他说了很多信息,也撒了很多谎,和江家这个庞大阴暗的家族一般,亦真亦假。
胃部传来一阵疼痛,江如枞说,“你脸色不好,不舒服?”
“没事。”
“早死早超生。”江如枞安慰道,“可以给你科普一下,我们家女人还好些,男人没一个活过了五十五岁的,你爸算是长寿了。”
五十五岁么。
很久了,也足够了,甚至完全不必那么长。
“你以后要是娶了那个小姑娘。”江如枞饶有兴趣,“不怕自己早早死了,她留下来伤心么。”
江承庭看着有这个打算,他的两个孩子。江槐和江千樟,他更倾向于他会选择江槐。
江家和明家也算门当户对,那小姑娘看起来像很理智冷血的人,江槐这张脸,只要他放下身段,要讨女人喜欢也很容易,他觉得能成的概率很大。
少年唇角轻轻扬起,自嘲的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