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禽兽（2 / 2）
母亲甚至想用手机自己去注册账号，独自直播。
母子两人之间裂痕越来越大。
顾言琛问：“于是你就产生了杀掉她想法？”
秋文辉目光僵了一瞬，他摇了摇头：“那……那些都不是关键。我妈后来开始说我不孝。威胁我说要向网民曝光我，让大家看清楚我真面目，如果那些人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孝顺，那我所得一切，就会消失。”
“而且我已经很孝顺了，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不得已，我怕她乱搞，没收了她手机。吵得凶了，我也会克扣她饭食，她就说我虐待她，不好好对待她这个妈，我忘了本，对不起她养育之恩。可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啊！”
顾言琛冷漠看着眼前男人，他怕别人知道他不孝，声称那是假象，可是讽刺是，他行为确就是不孝。
秋文辉垂下头：“我想过各种法子，少带她直播，还找了新搭档。可是收益却一落千丈。我和她商量，还是希望像以前一样，至少在镜头前保持以前关系，她却不同意。”
“以前我带着她去山上挖山货时候，我们一无所有，穷得叮当响，但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苦中作乐，我感觉自己孝顺是我妈妈，我心是暖。可是到后来，我觉得我身边是个随时会爆炸|弹。我好想回到以前时候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回不去了。”
“一个星期以前，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收拾地下室时，发现了当年我爹还在时候，采购一瓶百草|枯……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了。”
顾言琛问：“你知道百草|枯是无药可医剧毒吗？”
秋文辉颤声说：“我……我不清楚，我以为只是普通农药。”
陆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你分明在搜索记录上，搜索过百草|枯。”
秋文辉见不能抵赖，又开口道：“那是后来，我后来知道了……”
“我想着，我送走了她，自己也喝上一口。”说到这里，秋文辉手都在抖，“可是……我没有狠下心来。我分明才刚开始过上好生活。”
自己喝狠不下心，给母亲喝了以后放任母亲自杀还搞直播。
顾言琛看着眼前男人。
人都是会变。
他以孝出名，到头来却做出了这样事。
正面美人，反面白骨。
网络果然是只能呈现给世人最为美好一面，而更多不为人知真相，都掩藏在其后。
到最后这个曾经“孝子”和母亲决裂，做出了最为不孝举动。
秋文辉还在交待着自己犯罪过程。
“这两天，逐渐，我妈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对劲儿，我就把下了药事情告诉了她。我们两个抱头痛哭了很久，最后她求我给她一个痛快。是她自己要，要我给她一个塑料袋，她还和我要了纸和笔。等我离开，她就……”
秋文辉又开始哭了：“到她死前，她，她原谅了我啊，她还写了遗书呢，那遗书可以证明，她确是自己有了死念，这么多年……我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她说是她拖累了我……”
顾言琛把遗书照片递给他，“你就没发现，她在第一列字里藏了信息吗？”
秋文辉擦了下眼泪，愣愣地拿着那张照片。
他之前甚至没有好好看过这封遗书内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松了口气，把这遗书当做自己保命证供放在了一旁。
现在他读了那四个字，双手有些无力地垂放在了桌面上。
原来是他自己自欺欺人，母亲是恨他。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童年，他父亲生病早逝，婆家欺负他和母亲，不肯收留他们，她妈妈就带着他独自生活。
他年幼时体弱多病，一直是母亲照顾着生病他。每次半夜醒来，他还能看到母亲在灯下做着手工。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母亲背着自己，上山采山货。
从他在襁褓之中，一直到小学，都是母亲带着他度过。
母亲后背是那么温暖，她唱歌永远那么好听。
坐在山林之中，看着蓝色天空，望着整片山林，听着鸟鸣，风声，歌声。
年幼他对妈妈道：“妈妈，等我长大了，就和你一起上山。”
那时候妈妈笑了：“等你长大了，我就老了。”
他开口道：“那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背你上山。”
母亲出车祸那天和往日里没有什么特别不同，她早早收拾东西出门，和他说：“妈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笋子炒腊肉。”
可他没有等到母亲回家，反而等到了母亲车祸消息，一辆农用拖拉机驶过，压断了母亲脊椎骨。她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
原本就不富裕家变得一贫如洗。
母亲刚刚瘫痪时候他真开始兑现了承诺，可是后来，他忽然走红……
他第一次出去参加外面活动，穿上主办方准备华丽衣服，连走路都不会走了。别人叫他秋哥，把话筒伸到他面前采访。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外面世界有酒有肉，有金钱还有女人。
他逐渐想要甩开那个瘫在床上老太太。
秋文辉证词简述了整个过程，可是他还是隐瞒了一小部分，那就是母亲和他决裂真正原因。
他记得母亲掩面哭着：“你变了，你和过去不一样了！如果有钱你就会变成这样，那我宁愿没有钱！你把钱都捐了吧，然后我们就回到以前那种相依为命日子。”
他没想到，母亲竟然动了那样念头。
可是他，再也不想回到没有钱日子了。
他仿佛被金钱，虚荣，还有网络吞噬去了灵魂。
他喝了酒，在母亲药里加了百草|枯，看着母亲吃下去。
可是随后，他又后怕了，他不想面对牢狱之灾。
是他劝着母亲自杀，他不给她吃喝，近乎于是逼着她自杀。
他给她磕头，哭着说：“妈，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伺候了你十几年，就算是报答了你养育之恩了，你替我想想吧，现在你活着也是受罪，如果你安心去了，我会好好给你送终……”
那时候母亲目光暗淡下来，她点了一下头：“好，你给我一张纸，一根笔，一个塑料袋。”
然后他出去了，故意在大街上溜达，看到人就打招呼，还去银行里坐了半天。
他躲到晚上才回家，看到了母亲尸体还有留下来遗书，他如释重负。
他有点想要哭，可是一直哭不出来，他甚至想要笑，因为一直压着他负担没有了，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了。
可是他需要在全民面前摆出悲痛欲绝样子，这样才能够获得别人同情。
到最后他急了，走入了厨房里。
报警以后，他再次点开了那熟悉直播间。
他深吸一口气，用涂满了芥末手背擦着自己眼睛。
打赏哗啦哗啦地进来，甚至关注度比之前母亲活着时候还要高，他沉浸在那些金钱与感动之中，在网民安慰下，痛哭流泪。
可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还是需要面对自己所做过一切。
他没有想到，母亲尸体还有那些证据把这一切原本记录了下来。
供述结束。
秋文辉给口供签字，稍后犯人要转移到拘留所里，等一切手续完成，录音设备之类都关了。
顾言琛给秋文辉解开了手铐，他忽然想起了秋文辉ID，目光落在了秋文辉身后。
曾经这个男人背着她母亲，而如今……
秋文辉注意到了顾言琛目光，他脸色忽然一冷，骤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怎……怎么了？”
审问室里灯光照下，地面上有长长阴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那刚才眼前警察目光是在看什么？
顾言琛看他被吓到，冷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收回了目光，低头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刚才看你背后，好像有个东西。”
一瞬间，秋文辉冷汗汗湿了后背，他嘴巴张大着，一时无法合拢。
做出了这样事，这个网红总要面对自己造成恶果。
这一案不到八小时就告破了。
证据确凿，口供和物证齐全，速度奇快。
顾言琛处理完了事务，让白梦去写警方通告，他叮嘱说：“用词注意点，这案子很多人在关注，搞不好发出去又要上热搜。”
白梦道：“放心吧，我写完了先给你看，再拿去给丁局审。”
顾言琛走回办公室中，看到沈君辞坐在那里等他。
他已经收好了东西，似乎早有准备：“顾队，案子结了？”
顾言琛道：“对，多亏了你验尸结果，证据确凿，全都招了。剩下交给白梦他们就可以了。”
这案子根本没有别嫌疑人，现在秋文辉也承认了罪行，正好是速战速决。
沈君辞刚才看完了全程，他开口道：“我喜欢你说最后一句话。”
顾言琛道：“那是送给他‘礼物’。”
他希望他一辈子都活在弑母阴影下。
惩恶扬善总是让人神清气爽。
聊到这里，顾言琛提醒：“你记得答应过我，我请你看电影。还有，想去哪里吃饭。”
沈君辞：“你定地方我都喜欢。”
顾言琛道：“那就去印象城吧，我们买点东西吃，再去星环影院看电影。”
沈君辞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