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2 / 2)
奚修文低头咳了一声:“幸得纪大人信任,下官定不负使命。”
他这副病怏怏的,周嘉荣有些不放心,叹道:“先前听说二姑娘晕倒了,若是大人实在忙不过来,可将城中事情交给我。”
奚修文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着说:“下官这身体着实是个拖累,纪大人放心,小女只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死人,有些受不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大人好不容易取得了詹二的信任,不得万不得已,还是先委屈委屈大人。”
说完,他将一把钥匙递给了周嘉荣:“这是大人牢房的钥匙,大人藏好,下官担心出什么意外,大人拿着钥匙也安全。”
周嘉荣握紧了钥匙:“好,奚大人考虑得甚是。对了,城中青楼楚馆与海盗也多有勾连,那些人说不定会躲入烟花之地,大人可派人悄悄盯着,兴许会有发现。”
奚修文捂住嘴咳了一声道:“好,下官一会儿便安排,那下官让人将大人送回去吧。”
周嘉荣摇头道:“大人忘了,我还没挨板子呢,詹二都挨了,我没挨说不过去。”
“可是……”奚修文有些过意不去。
周嘉荣笑了:“奚大人无妨的,几个板子而已,我受得了,大人去忙吧,让他们行刑即可。”
说着他从袖从掏出了一锭银子在奚修文面前晃了晃。
奚修文明白了他的意思,特意安排了一个特别贪财的家伙:“鲁石,里面那个打五板子,然后关回牢房中。”
鲁石连忙点头。
不一会儿,刑房中便响起了板子声。
奚修文回到了前衙,奚二姑娘已经换下了昨晚穿的铠甲,但没换回女装,而是着一身青色的男装,像个文弱书生。
看到奚修文出来,她连忙上前扶着他道:“爹,他们可有交代?”
奚修文轻轻摇头:“这詹二嘴巴硬得很,不肯开口。”
奚二姑娘有些担忧,扶着奚修文坐下道:“爹,咱们拘了他,这下等于跟漳州府撕破了脸,若是那詹向平向朝廷参奏您可怎么办?还有这些海盗,这次咱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女儿担心他们会报复咱们。”
汀州府只有两千驻军和一百多个衙役,这点人在大的海盗团伙面前根本不够看。
明明昨晚他们商议好的是将这些海盗赶出去汀州府,然后向朝廷汇报此事的,可不知她爹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将詹二给抓了。如今这事可不好办,若是詹向平发了狂,跟海盗串通攻打汀州府,他们这点兵力肯定挡不住。
“不用担心,爹心里自有数,这几日辛苦你了,看好衙门。”奚修文缓缓道。
事情没成之前,他连女儿都没透露半丝消息,以免走漏了风声。
其实若非昨晚纪天明亮明了身份,还亲自修书一封给穆愉将军,他也不会这么冲动,将詹二给抓了。
纪天明代表的是太子,他来东南沿海暗访,这是朝廷的意思,殿下还给了他调动兵力的权力,说明朝廷对沿海的倭寇、海盗、弗朗机人已经忍到了极点,准备对这些人动手。
昨晚的事兴许便是导火索,穆愉将军的人一来,这事很可能会成为朝廷铲除海盗的开端。
女儿虽然聪慧,可此事涉及纪天明的身份和朝廷的意图,在事情没明朗之前,她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可仅仅这样一句话显然不能让奚二姑娘放心,她担忧地看着奚修文说:“爹,您身体不好,任期满了之后便辞官回乡休养吧,不要为这些事劳心费力了。”
奚修文拍了拍她的手:“爹的身体爹知道,没事的,不用担心,府衙就由你看家,尤其是后牢,切勿让人将他们给救了出去,詹二几个很重要。我出去办点事。”
交代奚修文出了府衙,让衙役们在街上贴了告示,但凡知道海盗线索的可向府衙举报,属实者,奖励二两银子,以调动城中居民的积极性,尤其是那些与海盗有仇的,既能得银子又能报仇,若知道海盗的藏身之处,这些人肯定会告诉官府。
同时,他还让人将昨晚受了劫掠的居民都统计出来,详细到每家每户的地址和损失,再打开舆图看这些人家周围的情况,以试图摸清楚这些海盗抢劫的规律,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将这些人挖出来。
牢房中,詹二侧躺着,屁股不敢碰到地面,一个劲儿地哀嚎呼痛。
他平生第一次挨板子,还是个大板,细皮嫩肉的他哪受得了,回到牢房就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他又不是个能忍的主,忍不住在牢房里低骂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到周嘉荣被人押了回来,连忙问道:“纪兄,你……你没挨板子吧?”
周嘉荣苦笑:“挨了五个板子,他们非要问我跟海盗有什么勾结,知道城中哪些地方还藏着海盗,我说不出来,他们就认定我不肯交代,对我动了刑。”
詹二听说周嘉荣比他还多挨了两个板子,很是同情:“纪兄,咱们这次真是遭罪了。”
这汀州府的人不清楚,他是知道的,纪天明一个海盗都不认识,能招什么供?
周嘉荣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块银子,隔着铁栏杆,悄悄塞给詹二,压低声音说:“我怕他们还会严刑逼供,詹兄带上这个,关键时刻,兴许有用。刚才我悄悄塞给了行刑那人,板子打得还不算重,不怕我恐怕要被抬回来了。”
詹二听了眼睛发亮地盯着周嘉荣,激动地说:“纪兄不愧是生意人,这脑子就是灵通。”
哎,他一向是收银子的主,都忘了还有这招,不然刚才也可少受些罪。
周嘉荣苦笑着说:“我也就只会这些旁门左道了。只怕银子都花光了,他们还不肯放人,这样下去,咱们会被活活打死的。”
詹二听到打死两个字犹如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不好了,喃喃道:“不会的,我爹肯定会来救咱们的,肯定会的……”
周嘉荣愁眉苦脸地说:“希望吧!”
可惜詹二没等来他爹,倒是等来了板子。
下午又把他带出去审讯了一通,挨了几板子,好在这回他学聪明了,塞了银子,板子打得不重。可一天下来吃两顿板子,对他这样的大少爷来说,还是有些吃不消。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下午,他们手里也没银子了,板子也有个涨到了六个,没有放水的板子,一顿下来,詹二就被打得差点站不稳。
回到牢房,他哭爹喊娘,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周嘉荣担忧地看着他:“詹兄,这……这样不行啊,咱们,咱们会死在牢房中的,这才只动用了板子,我看刑房中的还有诸多刑具都没用上,我实在有些怕。”
可不是,若说昨日刚进来的时候詹二还抱着侥幸,觉得奚修文顾虑他爹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在连续挨了四顿板子之后,他的这种侥幸心理彻底没了。
再一天两顿板子下去,还每天增加,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更何况刑房中还有很多比板子更加恐怖的刑具,若是通通一顿招呼下来,不死也要残。
光想詹二就瘆得慌,焦急不安地抓住周嘉荣的手说:“纪兄,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周嘉荣苦笑道:“我家远在江南,什么力都使不上,如今只能靠詹兄了,詹兄可有法子尽快通知詹大人?若是詹大人出面,想必奚大人也会给几分薄面,放了咱们吧?”
詹二愣了愣,愁眉苦脸地说:“我也没法子啊。”
周嘉荣心说他真是高看了詹二,关入牢房中就没办法了。
怕说得太多引起詹二的怀疑,周嘉荣叹道:“那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吧,漳州府距汀州府不远,兴许詹大人很快就会听到消息,来救咱们的。”
詹二沉默不语,大家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频频挨打,精力都有些不济,没一会儿,两人就打起了瞌睡。
但没睡多久,詹二又被提了过去,连夜审讯,而且还动用了炮烙,一看到烧得红通通,滚烫的烙铁,詹二再也绷不住了,赶紧将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出来。
但他知道的也有限,只知道联络海盗的一些手段,还有几艘停靠在码头的船是海盗的,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等被送回牢房时,他浑身瘫软,汗打湿了衣服,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一样。
周嘉荣故作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詹兄,你,你这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詹二摆手,一脸菜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纪兄,咱们要逃,必须得逃,再不逃小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今日倒是吐露了一些消息勉强过了关,但明日呢?他说不出有用的消息,这些人肯定会对他动重刑的。
周嘉荣看了一眼紧闭的牢门,发愁地说:“这……他们看这么严,咱们怎么才能逃出去啊?”
詹二冲他招了招手,等周嘉荣凑过去,他才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周嘉荣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詹兄,你,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詹二不无得意地说:“刚才那两个衙役被人叫了出去,我就悄悄摸索着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钥匙,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爬不起来了。”
也就一直顺风顺水的詹二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相信衙役那么粗心,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周嘉荣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还是詹兄厉害。”
詹二将钥匙收了起来,压低声音对周嘉荣说:“等半夜他们都睡熟了,咱们再找机会逃出去。”
周嘉荣猛点头。
到了半夜,机会很快来了,因为府衙外面传来了打打杀杀的声音。
在城中藏了两天,一直被城中守卫追缉搜捕的海盗有些受不了了,趁夜潜到府衙,准备给奚修文好看。
为了守住府衙,看守牢房的衙役也被调走了一大半,只留了个人在这里看守他们。
听到衙役们出去的声音,詹二翻身站了起来,激动坏了,赶紧叫醒了周嘉荣:“纪兄,机会来了。”
说着他迅速打开了房门,又给周嘉荣打开牢房门,再将两人的随从都放了出来。倒不是詹二多好心,多体恤下属,而是他清楚仅凭他一个人,没人保护,肯定冲不出府衙。
悄悄将人都放了出来,周嘉荣对刘青说:“你们几个潜伏过去,拿下个衙役,动静小一点,别惊动了外面的人。”
刘青点头,带着人悄悄摸了过去。
天黑狱中幽暗,牢房门口也只有一盏油灯,光线不好,加之几个衙役也很担心外面的战况,频频往大门口张望,没留意到后方,给了刘青几人可趁之机。
他们摸过去,给了人一个手刀,将其击晕,然后赶紧低呼:“少爷,詹二公子,走!”
一行人赶紧趁夜摸了出去。
一出大牢,他们便听到了衙门的方向传来了刀剑相碰撞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夹杂着痛呼声。
詹二眼睛发亮,低语:“好机会,纪兄,咱们赶紧走,从后门走。”
好在他们上次来过府衙,知道府衙的布局,四人趁着府衙的人都被海盗吸引走了,赶紧摸到后门,打晕了几个看门的正要逃跑,忽地院中火光亮了起来。
詹二抬头便看到了奚二姑娘穿着一身男装站在檐下,冷漠地看着他:“这些犯人从牢中逃了出来,将他们抓起来。”
“跑,詹兄!”周嘉荣抓住詹二就往外跑。
府衙的衙役追了上来,随从们连忙在后面抵挡,但他们没有武器,加上人又少,根本不是衙役的对手。
詹二吓得瑟瑟发抖,两腿发软,都快走不动了,关键时刻,周嘉荣蹲下身,背着他就往外拼命的冲。
最后只有他们俩和刘青还有詹二的一个随从趁夜逃了出来。
一口气跑出几百丈远,周嘉荣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詹二这时候也缓了过来,感动极了:“纪兄,我能走了,你将我放下来。”
周嘉荣喘着粗气将他放下,焦急地往后望了一眼道:“詹兄,现在咱们该去哪儿?”
詹二也很急,怕追兵追上来,环顾了四周一圈说:“走,往东边走。”
他直接将周嘉荣带回了云香楼。
老鸨见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将其带入了楼后面的一间隐蔽的密室。
看着假山后的隐秘入口,周嘉荣这才完全相信了薇薇的话,老鸨果然跟海盗有勾连。
密室内还有一个很熟悉的人,正是范镇。他胳膊受了伤,绑着绷带,见詹二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抓紧了手里的刀。
詹二赶紧摆手:“范镇,自己人,自己人。”
范镇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逃出来了?”
詹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今晚海盗攻打府衙,我们趁机偷了钥匙逃了出来。奚修文那个老匹夫好狠啊,他是想要弄死我们。”
说着他摸了摸屁股。
范镇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周嘉荣:“他也这么巧地逃了出来?”
周嘉荣苦笑道:“詹兄,你们若是不相信我,就把我找个地方关起来吧,等汀州的危机解除了,我立马回江南,再也不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詹二一听当然不同意,他的钱还没拿到手呢:“你怀疑别人可以,别怀疑我兄弟,我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而且钥匙是我想办法偷的。而且纪兄乃是江南人氏,在汀州一个人都不认识,况且他想害我有无数的办法,也不会等到这时候了。”
詹二将狱中的事都说了一遍,当然美化了一番他多么聪明机警才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到了钥匙,还讲了他们受刑的事。
范镇见周嘉荣也受了刑,走路都不自然,疑虑打消了不少:“詹二少爷,我不过是谨慎多问了两句罢了,你的朋友我暂且信了。”
詹二这才展颜笑了:“这就对了,咱们现在得齐心协力,通知我爹,想办法离开汀州府,奚修文这老东西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范镇的脸色不好看,这次他们是真的踢到了铁钉子。带来的一千多人,已经损失大半,今晚攻打府衙,若不能拿下奚修文,他们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是该通知大人他们。”范镇阴沉着脸说。
吃了点东西,詹二就要了纸笔开始动手,给他爹写了一封信,添油加醋地说奚修文要造反了,还想弄死他,对他动了重刑,让詹向平赶紧来救他。
旁边的范镇也写了一封信,但要简单得多,周嘉荣都没看清楚,只见他寥寥几笔后就将纸折了起来,交给了老鸨:“赶紧送出去,奚修文这老东西敢跟我们作对,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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