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回来了(1 / 2)
翌日,更多的兵士来到狩猎场,六军几乎都派出人马,从各个方向进入崖底,沿着河道,以及漫山遍野的开始搜寻。
种苏依旧待在营帐中,杨万顷王道济等人也没有离开,仍在崖上指挥和等待着消息。
时间越久,越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营地里弥漫着一股黑沉沉,紧绷无比的气氛。
种苏虽知情,心也始终高悬着,这日又来了些人问询,种苏仍旧配合的回答,嗓子都哑了,看着更添几分憔悴。
这一日临近黄昏,崖下终于传来一个消息。
有人自河中捞到了一件披风。
李妄的披风。
崖下这条河流蜿蜒盘旋绕过几座大山,绵延数百里,最终流出山脉,汇入山外的大运河,要将崖中整条河流全部搜完是项巨大的工程,但只要未到河尾,未至山外的大河,也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搜寻仍在继续。
然而天公不作美,第三日忽然天降暴雨,大雨哗啦啦的下,兼之狂风大作,崖底河水暴涨,崖上营地里不少营帐被吹翻,一片狼藉。
再这样下去不行,而皇宫内诸多事务堆积,不能大臣们都滞留此处。杨万顷与王道济不得不带领大臣们撤离营地,先行回宫。
种苏也随之回到宫中。
皇宫内已乱成一片,天子不在,唯有丞相暂时主持大局,稳定人心。杨万顷王道济与几位内阁大臣索性暂住宫中,边处理紧急政务,边随时等候消息。
种苏也被留在宫内,安置在一僻静宫殿中暂住,殿外守卫森严,除却杨万顷等人,严禁任何人随意进入。
这安排自然是怕其他人朝种苏打听,然后胡乱猜测,却也正合种苏之意,暂且落个清静。
李琬当日未去狩猎,而是在他们前一日便启程,前往她母妃陵园处祈福,她母妃未入帝陵,由李妄特许,后迁回她家乡元州,李琬每年会去元州拜祭祈福,再小住几日。
元州路程须得几日,拜祭祈福又不得打扰,李妄之事事发突然,恐李琬还不知情,倒也省得她,也省得种苏担心。
杨万顷与王道济虽政见不和,但有他二人同时坐镇,还是勉强能够稳定局势,虽人心惶惶,气氛压抑,朝中一应事务尚在勉力正常运行中。
然则平静表面下的风云涌动,却注定越来越激烈。
这一切,随着陆清纯的出现,而上升至一个顶点。
第四日,雨停,搜寻军在河岸发现奄奄一息的陆清纯。
陆清纯被火速送回宫中,种苏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是时陆清纯被围的水泄不通,杨万顷王道济等人站在最里头,四周站着些大臣,御林军等等,太医正在救治。
“种大人来了!”
众人顿时侧身相让,种苏排众走进去,看见陆清纯躺在担架上,身上水迹未干,面色惨白,唇色发紫,他的后脑勺上有一处血迹。
“陆清纯!”
种苏扑在担架前。
“……公子……我看见陛下……飘在水中……想抓住……被水冲走……撞到头……我无用……公子见谅……”陆清纯断断续续努力说着,他的声音不大,却犹如惊雷,炸在在场所有人耳边。
“然后呢?!陛下……陛下是否……陛下去哪里了?”有人迭声问道。
陆清纯却已耗尽所有力气,挣扎着说完这些,忽然呕出一口血,继而身体抽搐,瘫软下去,闭上双眼。
“太医!”
太医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救治,然而却未能再令陆清纯睁开眼睛,陆清纯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断了气。
种苏脸色煞白,瘫坐在地。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然而陆清纯临死前的那些话却所有人听的明明白白。
殿中一片死寂。
甚至没有人敢问。
没人敢问陆清纯是不是看错了?陆清纯看见陛下的时候,陛下是否还活着?具体情况如何?
这些问题唯有陆清纯能回答,陆清纯却已经死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俱是一样的想法:那猎场非寻常人能进,百姓们不可能误入其中,跌落河里,陆清纯更不可能错认天子装束。
想来陆清纯发现了人,跃入河中去捞人,却水流太急,反而被水中暗石撞到头部,不治身亡。
而人又是什么状态下才会“飘在水中”……
答案不言而喻。
陆清纯寥寥几句,却蕴含的信息量却无比巨大,甚至是致命的。
“杨相……”
“王相……”
所有人目光齐聚当朝两位宰相,杨万顷下颚花白胡须轻抖,王道济面色凝重。
“未亲眼见到之前,不可妄论。”杨万顷闭了闭眼,说,“再增派人手,继续找!”
陆清纯的遗体被暂且安置在偏殿一空房中,太医来回几拨,查了几次,确认陆清纯已死的透透的了。
种苏在那棺木前呆坐了半日,神情恍惚,被送回她的临时住处,一句话未说,众人只以为她伤心惶恐过度,并无多加留意。
种苏独坐在房中,暗暗松了口气。
只有她知道,陆清纯没有死。
种苏交给陆清纯的任务是守护李妄,他的现身意味着影阁的人已顺利与李妄汇合,且将李妄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否则陆清纯不可能离开李妄身边。
而陆清纯的死乃是服用了假死药——即种苏原本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不得已使用的那颗药。
其实李妄从前原本的计划里,倘若王家下药,李妄也有假死的打算,此次之所以未让李妄直接服用假死药,一则他有心疾,万一药性相冲,不是闹着玩的。
二则下落不明比“直接死掉”更具不确定性,趁此也可筛选出皇家派系里的某些心志不坚的“墙头草”,一举两得。
事态发展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就看王道济能再等几日了。
王道济没让人等几日。
两日过后,有人在河流出口处找到一只李妄的靴子,靴子被送回宫中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还找吗?”有人战战兢兢问。
“……找!”杨万顷咬牙道。
“找归找,却也要做好其他准备。”王道济说。
“你此话何意?!”杨万顷怒瞪。
“你心知肚明!”王道济不甘示弱,“陛下失踪已经数日,还能瞒多久?到时总得有个交待。”
“王相想如何交待?!”
“杨相又想如何交待!”
杨王两派各持己见,发生了剧烈的争执,然而事实如此,天子坠崖,太过震撼,虽已极力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者这几日数支军士前后赶往狩猎场,早已在民间引起注意和议论。
消息已瞒不住。
争执的结果是:最终由两大丞相王道济与杨万顷,偕同几位内阁大臣,共同召开朝会,同文武百官一道共同定夺。
种苏本不在参加之列,因身份特殊,也被允许进入正殿,在旁侧听。
这日雨已停,却仍阴云蔽日,欲晴不晴,天地一片昏暗。
宣政殿内,大臣们如常列队站立,龙座上却空无一人,没有了那个让他们又敬又畏的熟悉身影。
谭德德与谭笑笑满脸憔悴,双眼浮肿,手中捧着托盘,盘中陈列着三件事物:
发带,披风,一只靴子。
所有人看着那三件东西,殿中一片沉寂。
“御林军仍在搜寻中,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吾等便不可放弃,愿苍天保佑,陛下洪福无边,能够早日归来。”杨万顷道。
众臣齐拜,向苍天祈福。
“愿陛下洪福,平安归来,”户部尚书面色凝重,开口道,“但请恕我不敬直言,如今之情形,陛下只怕凶多吉少,我等不能只寄于渺茫希望,更得另有准备。”
“王尚书所指为何准备?”杨万顷沉声问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此话多有冒犯,”王尚书面露沉痛,向御座方向一抱拳,说,“但臣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将来就算陛下回来,也定能体谅——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却没有皇嗣,这日后该如何是好?”
杨万顷先前与王道济争吵,此时却没有发怒,只一言不发。
种苏站在群臣中,见不少官员面上俱有愤恨之色,却生生忍住,没有出口反驳,想来虽不满天子死讯未确定,对方便开始居心叵测,但眼下事实确实如此:
所有讯息都预示着天子凶多吉少,而没有皇嗣又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无论合不合规矩,事态紧急,这是他们也必须考虑和必须面对的实际问题。
“皇室子嗣,如今唯有小王爷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李和。
李和因上回之事,一直不敢面见李妄,连狩猎都未参与,谁曾想竟说不准要天人永隔,这几日又是焦急又是难过,甚至还亲自去了崖底一趟。
此时被人提及,面色尤为苍白,一张娃娃脸布满欲言又止,千言万语。
他虽万般不愿,却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胡言乱语,只得暂听他们所言。
种苏心道你不必担心,你不想继任帝位,其他人未必还愿呢。
兄终弟及,实属正常,却听一人道:“且慢。说起皇室子嗣,却并非小王爷一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朝中先是短暂的静谧,接着顿时轰然,纷纷看向发出这惊天之言的人。
王道济站在群臣前列,徐徐开口,“诸位皆知,当年先帝除却陛下外,还有位二皇子。”
“可二皇子早已不在人世。”
“非也。”王道济说,“当年二皇子身体孱弱,恐不能成活,先帝便将其秘密养在宫外,至于后来为何对外宣称病故,当年便有人存疑,想必某些大人心中十分清楚。”
殿中所列皆多为朝廷重臣要臣,对于朝廷往事,多少知晓些。
关于二皇子之事,本就说法各异,但对当年秘密养在宫外这说法,其实早已算确定,只不能公开说。
“哼,一派胡言,”有人道,“就算当年先帝将二皇子秘密养在宫外,但后来……二皇子确已故去,此事王相不是比我等更清楚?”
“你是指当年先帝忽然发狂,欲杀还是太子殿下的陛下,而要接二皇子回来之事?”王道济居然毫不讳言,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此事事关当年太子安危,我身为太子母舅,自要维护当年太子安全,因而不惜与先帝起了争执。诚然,我不希望二皇子回宫,但二皇子终究先帝子嗣,我又岂敢胆大包天,做出妄为之事。二皇子回宫途中出事,所有人都怀疑我王家,实乃冤枉之极。”
“王丞相,你究竟想说什么?”杨万顷冷冷道。
“王家蒙冤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沉冤得雪了,”王道济道,“二皇子当年并未故去,只是失踪。”
“什么?!”
“当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