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 2)
10、℃...
“饿扁了。”温淼往桌子上面一趴,毛茸茸的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摆了摆,像初秋迎风招展的狗尾巴草。
“你早上没吃饭?”
辛美香下意识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却已经被左前方的余周周说了出来。
那么自然,语气熟捻亲切,辛美香不禁在小失望的同时,心里一阵轻松。
如果被自己说出来,一定很生硬吧,一定很拘谨吧,一定会被听到的人……想歪吧?
怎么会像他们那样理所当然,那样好看的姿态,亲密的态度,举手投足都带有一种不自知的矜傲。
辛美香低头继续在演算纸上推算电路图,只是自动铅笔芯“啪”地折断,断掉的一小段飞向了左边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温淼。她的目光顺着铅芯飞行的路径看过去,温淼正可怜巴巴地趴在桌上,脸正仰着,抬眼望向前方余周周的后背,额头上皱起几道纹路,右手却不消停地揪着余周周的马尾辫。
“我说,你肯定有吃的吧?我发现你最近好像胖了,真的,脸都圆了,你怎么吃成这样的啊,二二,交出来吧,你肯定有吃的……”
在马远奔幸灾乐祸的夸张笑声中,余周周一言不发,抓起桌子上的现代汉语词典回身拍了过去,动作干脆,目光清冷,辛美香甚至都听到了温淼的下巴撞到桌子时候发出的沉闷声响。
“干嘛拍我?”温淼跳起来,捂着下巴嗷嗷大叫,“你想拍死我啊?”
余周周眯起眼睛,笑得一脸阴险:“你知道的太多了。”
辛美香收回目光,努力将思路接续到未完成的电路图上,然而题目已知条件中剩下的那一段电阻就死活不知道该放到路径中的哪一段。
“该死的,初三刚开始,距离中考还有一整年呢,急什么啊,把早自习提到七点钟,我六点多一点就要起床,怎么起得来啊,赖一会儿床就来不及吃早饭了嘛……你到底有吃的啊,还是你已经都吃进去了……”
温淼无赖的声音细细碎碎响在耳畔,那一段无处可去的电阻横在辛美香的脑海中,仿佛一条无法靠岸的小舟。
“二二,这是你的?”最后一刻冲进教室的温淼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叶蛋,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戳了戳余周周的后背。
余周周回身看了一眼,用一副“我们早就注意到了”的八卦表情,笑嘻嘻地回敬:“我可不下蛋。”
马远奔迷迷糊糊地补充道:“我刚来就注意到了,不知道是谁放在你桌子上的。你问问来得更早的人吧。”
辛美香立刻全面戒备,甚至自己都能感觉到后背绷了起来。她到教室总是很早,他们都知道的,如果温淼问起来,如果温淼问起来……
然而温淼只是环视了一周,嘿嘿笑了一声,就非常不客气地伸手开始剥蛋壳了。
辛美香听见心底有一声微弱的叹息。
她没有很多零花钱,或许也只能给他买一次早餐而已了。
不过,好歹也像小说里面的女主角一样,偷偷给自己喜欢的男生买过一次早餐了。小心翼翼地拎着,鬼鬼祟祟地放在他桌上,谨慎珍重,若无其事,一举一动都让她有一种存在感。
存在感。仿佛上天正拿着一架摄像机远远地拍着,而她怀揣着隐秘的情感,正不自知地做着一个甜美故事的主角。
辛美香抬眼看了看正因为温淼吃东西声音太大而用字典猛拍他脑袋的余周周,复又低下头去,心中那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仿佛减轻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
就好像原本那部拍摄无忧无虑的主角们的风光生活的纪录片,被她这个隐秘的行为扭转成了一部有着深刻主题和独特视角的青春文艺片。
她这样想着,微微笑起来,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温淼的视线。
对方剥着鸡蛋壳,目光轻轻扫过她,没有一秒钟的停留。
辛美香的笔尖停滞了一下,复有匆匆写了下去。
连做个白日梦都不行吗?这么快就戳破。
窗外太阳正在楼宇间攀升。漫长无梦的白日才刚刚开始。
有时候辛美香抬起头看到余周周和温淼桌子附近围绕着的询问解题方法的同学,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羡慕。
此时的辛美香已经稳居班级前五名,虽然不能撼动余周周的领先优势,却显然比晚年第六名温淼的实力要强得多。
可是从来没有人向她请教过问题。
也许因为这个混乱的学校中原本就少有人认真学习,仅有的几个已经习惯于向余周周和温淼询问;也许因为她曾经是大家眼中的白痴,碍于面子谁也不会真的“不耻下问”;也许因为辛美香顶着一张万年僵硬的“少他妈来烦我”的脸——当然,这句话是温淼说的。
那时候辛美香没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间或流露出了一副羡慕的神情,被日理万机的余周周捕捉到了。
她开着玩笑说:“美香你倒是来帮帮忙嘛。”语气中带有一丝假模假式的嗔怪。
余周周式的温柔和善解人意。
带着一种小说和电影中的主角光环,晃瞎了旁人,偏偏又显得那么周到,无可指摘,最最可恨。
辛美香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又不想要在场面上输给万人迷的余周周,挣扎了一下,带着勉强的笑意,徒劳地动了动嘴唇。
“得了吧,就她顶着那张‘别他妈烦我’的脸?借我三个胆儿我也不敢去问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