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怎么无关?你这副恨嫁的样子,谁还看不出来呢。”她的笑容略带轻佻的意味,“不如我向太太要你——”她凑近了来。
“你发什么疯!”惊慌失措下尔冬终于挥了一巴掌过来。她没躲,啪一声脆响。尔冬抿着嘴,冷冷盯着她。
五个红指印渐渐从脸皮上浮出来,鹞子反而笑了,一双乌蓝的眼睛盯着她。她看不懂她的情绪。“你要真想嫁人,太太不会不放你走。如果那人真够好,想必也会给你办好嫁妆。”
尔冬会错了意,总觉字字句句是诛心之论。“你得意什么,看我不舒服,你心里痛快?”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一挣就跑开了,在僻静处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又不愿被人看到,冷水浸了帕子,敷在眼睛上。
之后鹞子已经不在。管她去了哪里。她沉着脸,想了想,又叫了管事来。
“叫太太呢。”尔冬带着两个丫头,推了推她们。两个女孩子瘦瘦黄黄,大眼睛,两只小鼠一样挤在一起,怯怯地叫了一声太太。
飞白一看就皱眉,“怎么又买丫头,这里最不缺伺候的人。”
“这俩丫头本来是好人家的姑娘,识点字,平时也能给沈姑娘读读书。”尔冬又附耳说了些话。飞白才道,“行啊,那就留下吧。”
直到她们被带下去,她半合着眼睛,轻轻摇着扇子。“十五六岁,太小了些。又瑟瑟缩缩的,能指望她们能做什么?”她叹了口气,“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实在是难。”
尔冬就低声道,“小姐又不从堂子里找个清倌人?”
飞白意兴阑珊,“等等看再说,清倌人……难道再招个朱蕴华回来惹得家宅不宁?”她骇笑。
尔冬不作声了。朱蕴华是原先二姨太的名字。飞白讨厌伎女的习惯由她而来。
她当然不愿意。一方面是她们拿腔作调的作态惹人厌恶,心眼又多,一方面是总会让她想起不愉快的过去。
那时候飞白还是新娘子,看见二姨太扭着腰,她是青楼出身,旗袍叉开到大腿根,错金织锦的条纹活似蟒蛇身上艳丽的花纹,她曼声叫她妹妹,将一支钗子插在她的发髻里。
她长得很妩媚,然而那美却不够协调。一张甜腻的鹅蛋脸上,偏偏长了一双狭长凌厉的吊梢眼,把她从头看到脚。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温度。她捧起她的脸,指甲划得生疼。“妹妹要懂规矩才行。”
她穿着浅杏色衣裳前去奉茶,二姨太娇笑一声,“好俏的丫头,难怪爷喜欢。”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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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茶盏,也许是有心
备好的。太太们微笑着闲话家常,问祖籍,问亲人,问家里长短,就是不接她手里的茶。她的手心火辣辣的刺痛着,杯盏轻颤,摇摇欲坠,却还没落,到最后已经感觉不到热度——只有麻木而漫长的等待。二姨太不慎打翻了茶盏,连连道歉。还是太太打了圆场。
红肿的手泡在冷水里,她轻轻嘶了声,皮肤皱巴巴,好像要寸寸开裂。她默不作声换了一件孔雀绿的阔袖衫,将手藏在衣袖里,整个人显得老气横秋。她们就是要看她的笑话,好让何弘武厌弃她。尔冬恨恨,飞白却笑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她自然也不会任由她们拿捏一辈子。
她才上膏药的功夫,就听见屋外一阵尖嚎,要钻进人心里去。二姨太扯着一个丫头的辫子,劈头盖脸地叫骂殴打,用手里一切能砸向对方的东西招呼,脚也没闲着,直踹着她的小腹。鲜见的凶悍模样。
因为她没看管好她的心肝肉儿,也许是和野猫跑了,遍寻不见,简直是灾难。那波斯猫毛色雪白,一对宝石色的鸳鸯眼,日夜伏在二姨太的腿上,美丽的猫脸上总是一副冷淡神色。二姨太是爱猫如命的人。
飞白就看着那个小女孩在她手里像个陀螺一样打转,被二姨太打得狠了,也不敢反抗,只是哀声讨饶,满脸是泪。那孩子的袖子撕破了,一双满是痂痕的手臂,徒劳地护着头。
满院子的尖叫哭泣渐渐低下去,飞白的脚不安地动了动。“四妹妹要去为她求情吗?”三姨太居然也在,她淡淡看了眼,笑道,“蕴华脾气向来不好。”说着就掀了帘子走了,想来也是司空见惯。
飞白犹豫着,可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一切的喧闹就已经结束。“咚”的一声,气势汹汹的二姨太,一下瞪圆了眼睛。她松了手,丫头软软倒下,像一片羽毛。血从她的发间流出,洇红了一片。石桌角上也留下了一片新鲜的深红。
二姨太唤她一声,没有反应。她用脚踢她一下,还是悄无声息。老仆妇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摇摇头。
“回二太太,人没了。”
她的脸白了白,僵立了一会,随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天光渐暗,将影子拉得长长。
“没了就没了吧。咳,谁知这丫头这么不经打。你们看着处理一下。下次给我换个机灵点的丫头。”她道。
处理一下——好像那女孩子只是一个垃圾。她被一卷草席裹着拖出去,苍白荏弱的脸。她还这样年幼。飞白叫住家仆,将一吊钱递过去,“给她买个棺材吧,剩下的钱你们去买酒喝。”
“四太太真是菩萨心肠。”
飞白揣紧了衣袖,她转身的时候起了风,不知哪来的一声猫叫,呜呜噎噎,如婴儿高亢的嘶鸣。她刹那汗毛直竖,生怕自己回头撞见一双碧莹莹的猫眼。真是妖气。
“这就是做丫头的命。”飞白低声讲给尔冬听,她惨笑着道。一只蛾子在烛光上扑着翅膀。
“二太太为人是很刻薄。跟着她的人不好受。”她静默了一会,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人轻易欺负我们。”
尔冬垂着眼睛,看着她裹着纱布的手,咬着牙道,“倒是我该说这话,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