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难道我们天生就比男人低一等,就该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吗?为什么呢?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如绣的声音却蓦地冷下来。“我杀了那醉死的老狗,带着妹妹跑了。”
“只是妹妹本来身体就不好,一路上提心吊胆,吃的全是泔水霉饭,很快就生了病死掉。”
她又恢复了疲倦,甚至轻轻一笑,“还没懂事就死了。不过死了,也不可惜。好过在这尘世受苦受难一辈子。”我低下头,隐隐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门外突然一声尖叫,我刹那激灵一下。她摸摸我的脸。“不怕。”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落里的哭声只多不少。雏儿哭,色衰的旧人也哭。这个地方,总不缺姣花软玉的小丫头们。一批女人成了白骨,另一批新人就被送进去,源源不绝。我拿被子捂住头,不愿去听去想。
如绣说,一旦习惯了这种哭声,就再也走不出这个地方了。
我一定要出去!万万不能沉沦在这里等着腐烂!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那心头火爆了星子,烫得我要尖叫出声。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深深扎了根,无时无刻不在叫嚣呼号,我怀着一股气,狠狠咬断了手里的线头。
有日如绣出条子,要带的东西太多,便也叫了我去。我第一次踏出小楼,很难说心情是忐忑还是兴奋。如绣看出我心神不宁,于是咳嗽一声提醒我,“在想什么。”
我想跑。好容易走出那里,我唯一的想法就只剩下逃跑。拔腿就跑,哪怕拖回来被打死,也要跑出去。
如绣在轿子里冷笑一声,低声道,“少做梦了。不说这前后有多少龟奴盯着,你要跑了,妈妈第一个就得责罚我。收起你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罢,你要想害死我,就尽管跑!”
我浑身的血顿时凉了一半。只好低着头,收了念头,亦步亦趋随仆妇跟着如绣。
回来的时候如绣的手搭在我肩上,我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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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得昏沉,已经迈
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如绣叹气,她的声音凉凉的,脆脆的,就连叹气也那样好听。
如绣靠在我肩头,她柔软的头发扫着我的脖子。我怕她要醉过去,连忙轻轻地推她。
“我没事。”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却又化不开的哀愁。
“我只是,有点想娘了。”
我也轻轻靠着她,我们依偎在一起,都在微微发抖,身上没有一点暖意。
我也想飞白。昏沉思念,藕断丝连。夜色浓重的露水,我抱紧了怀里的如绣,我的下巴贴着她的脸,触感微凉。她动了动,声音细微地道,“就这样抱着。”
我不敢动。“我好难受。钏儿。”她低低道,声音有点哑。“我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我猜测她一定是遇到了不公的事,于是静静听。
“盛和楼的秦老板死了。”
原来是如绣被客人接去听戏,却遇见了一出惊变,楼都差点封了。
那秦老板是唱旦的角儿,虽是男子,也是如女子一样温柔多情的性子,面目清秀也如女子。唱戏唱得久了,竟也分不清戏里戏外,人家都说是唱得魔怔了。
他也是个龙阳君,有相好的男子,却并非权贵,只是个穷秀才,兜里叮当响,平日里只靠卖字卖画挣点钱。他懂戏,恰巧也是个多情种,一来二去就和秦老板好上了。两人玩着假凤虚凰的戏,却偏偏从石头缝儿里生出真感情来。
谁想天从不遂人愿,秦老板被不知道哪个爱兔子的贵人看上眼了,请去府里吃酒——听上去是吃酒,暗地里却怀着叵测的心思。秦老板当然不愿意,却拧不过班子里的连哄带逼,枪口抵在脑袋上,不去都得掉脑袋。权势大如天,轻轻往你身上一抹,就得稀里哗啦掉层皮。还能怎样呢?不过含泪忍辱地去了。
待到贵人把秦老板送回来的时候,人已是吴王苑内花。那呆秀才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发疯了一样跑进楼里打砸,却被人生生打得没了气儿。秦老板见爱人被人折磨致死,活着的心思也灰了大半。想要随爱人,却被人死死盯着。他报复不得只手遮天的贵人,只好报复池子里的看客。
贵妃醉酒,没人知道贵妃后仰饮酒时是怎样多出来一枚亮闪闪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的胸膛。血染透戏服,众人最后只听得一声笑。
贵妃殒命,却是殉情。如绣亲眼见到这一幕,饶是见过许多凉薄场景也不由唏嘘。“我们这些人,不过命贱如此。有血有肉的人活不了,只能没心没肺地活。”
我心生哀楚。只好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的,也许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吗?
我不知道。
如绣凄然一笑,摸摸我的脑袋,不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