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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黑雾压城的村里恢复了暗空,万里无星点。街上弥漫腥味,浓重刺鼻。残雾穿在巷中,像无头苍蝇,四处寻找主宿。过了一会,阵阵钟鸣声从四方而来,村里的庙宇钟声陆续齐鸣,撞出了空洞回响。
“怎么回事,刚刚鸣的不是避难的钟声吗?现在怎么是祭祀的钟声。难道是我一个人听错?”两个躲进了米缸里的人微微地抬起盖板,从缝隙中问着对方。
“我也听见了。”用着气音,他们小声地交谈着。
“是不是敲错了呀,外面安全?”
明明刚刚还听见四面八方涌来敲击和尖叫声。
“应当没错。死人是不能那么有规律地敲钟的呀。”
“有道理。”
“出去看看。”
原本避在家中的人陆续小心翼翼地往木窗外头看,几经确认无黑雾的影子,才大胆地走到了街道上,相互看了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没有言语交流地,又听见了又一下的敲钟声,陆陆续续地往海祭台走去。
在路边哭着被撕裂的亲人尸身的村民听见钟声收敛起了悲伤,遥望了不远处的海祭台,预拿院落种植的花,却发现朵朵已枯萎。
随着十五下敲钟的落定,人群稀稀落落地齐聚海祭台上,一侧断崖高处空裸出一块两米长宽的原石,平面光滑,平日似有打磨。村民们上到海祭台自然而然地绕走原石,陆续地将手里的残花放在耸起的石柱边,眼里不敢留意多一眼原石边似乎还腾着热气的头盖骨、心肝。
“这些看起不来不像是动物的,而且味道......”沿路而来,他们在路上看到许多相似的东西,似乎领悟了什么,放下残花后没有再往回看一眼,赶紧下了高台站到了一起,远远观望。
要是放在上一年,那原石边鲜艳的该是一缕缕一束束的鲜花,而此刻盘坐在原石上的人穿着一身红衣在一片暗夜残花中显得瞩目,原石一侧断崖海浪不断地拍击石壁,能听见激涌声。人们忘了背后的汹涌,目光都聚在了那红衣衫的少女身上。
“今年不是轮到大鹏家?”有人不由得问,那里躺着的人原应该是个百日的女娃娃。
站在第一排的人回头嘘了声,他们屏气望去,见两个穿着黑衣的人喂少女吃下了鸟羽玉,女子的唇边留下鲜红的血,脸被抬高,隐隐看出清秀。
“连姓谁名啥都不知的人,做神女?”他们远看了一眼高台,发现没有招魂师,只有两三个穿着黑衣的人在来来回回,鸟羽玉喂了多次依旧在唇边,红衫女子的脸无力地垂下,像扯着线的木偶没有生气。
此次献祭似乎都匆莽了些,除了天时,其他都不如以往顺遂,连背后的海浪拍击声也汹涌得厉害,村民们在下方看着不由得来了担心。
“穿着红色死后化为厉鬼,可怎么办。”
“这人是死是活,可不能儿戏啊。”
“活的吧,你看她眼睛好像动了动。”
他们屏住了呼吸,看着原石上的红衫姑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流波鹿瞳看着周围,她伸手摸了摸嘴边的鲜红,放到了嘴边,似乎在尝味道。又见她微微地皱眉,盘坐了起身,站在那高台上,又看向每个经过她放残花的人,那些村民们本就带着愧疚之心上来,被她这一看,慌忙而散。
之前他们也见过吃了鸟羽玉的人的模样,不出须臾,那人必会是瞳孔迷散喃喃自语,而她却有意识地在梭巡,从台子上下来,她正好踩在了刚刚他们不敢多看一眼的头盖骨上,而下面铺着的心、肝、皮沁出血来,染红了她赤脚而下的脚丫。
只见她往下望,待看清了那些东西后,捂着眼尖叫凄厉,缩回了原石上,鞋被人褪去,似乎怕她逃了,在她旁边或石柱旁都是已残败浸黒的花。
尖锐划破了天空,那几名在高处的黑衫人才反应了过来,迅速在原石处遮起了布帘,将四周密封住。等退了下来,原先那红衫的女子眼睛被用白布遮了起来,手脚绑上细绳,挣扎着滚落了石台。
她已一身红,侵染的嫣红入无影。
“你老实点!”说完,硬生生从一堆正腐烂的肉泥里将她生扯出来,刚刚蒙上的白布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黑衫的人眉眼难看,预感到没有招魂师,今天的生祭似乎会很困难。
才刚这么想,从石堆的入口处,就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招魂师来了!”
“是招魂师来了!”
远远地有人见到一身黑衣,头戴花枝,拿着榉木杖的婆子慢慢地走了上来,熟悉声音的村民们纷纷地让了路。那榉木杖一阶阶重重地敲在了地面上,原先还颇有担心的人们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顿时一片的安静,双手交握放在了胸前,虔诚般地低下头。
“仙人。”
斑白的老人正要说些什么,已经抬起了手在半空。而身后的红白面谱都没等这些个黑衣人把尊敬仰望之情表述一番,就打断了他们的话,探头望了望他们背后跪坐在一片狼藉之地的红衫女子身上,“你们真是作孽,作孽!”一派老气横秋的语气,手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