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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和娘做闲了活,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拿粗碗喝着茶聊天。
先说了一阵子地里的庄稼,又说了一阵子云溪的病情,经过这几天,云溪的病好多了,虽然还吃着药,可眼见气色、精神都好了许多。
娘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抬头对爹说:“我看,还是尽快将纪玉和云溪的婚约定下来罢。”
爹怔了怔,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点着头道:“也罢,只是云溪才十三岁,至少得及笄了才能成亲罢,如今这地里家里的活儿也多,倒也不急,等闲下来再说罢。”
娘轻轻嗐了声,压低声音向爹道:“你可真是粗脑筋,你可知道云溪的病情是怎么回事?”
爹奇怪地问道:“大夫不是说了吗?是偶感风寒。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不成?”
娘瞪了爹一眼,叹了一句:“偶感风寒惹病是真,可为何她原来吃了那几天药也不见好?你真以为是病去如抽丝吗?我看哪,云溪呀……她是心太重了,思虑过度,倒将个小病生生愁成了重病。”
“这是怎么说的?”
“云溪对纪玉的情分,你可知道?……嗐,我说你个榆木脑袋……女儿想些什么你就一点不知?她呀……是不放心。”
我静静听着,云溪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
在我心里,一直将纪玉和云溪两个人配成了对,可凭的也仅是云溪对纪玉的思慕和爹娘话语里的只言半语,实际上,好像谁也没有明着提过这件事。
难怪她不放心。
我大大咧咧忽略过的那些细节,被她翻出来的那块玉佩,都让她心里不安。
娘问起我对与顺哥儿的婚事,我歪着头想了半响。
娘拉了我的手,低声道:“阿喜,你若不喜欢,娘不逼你,只是你看这村里、你姑父村里、还有这郡城、这天下,大多数的姑娘都是凭着媒妁之言盲婚哑嫁,嫁得好了是福气,嫁得不好是命数,只得认命!
娘不愿意委屈你,你若不愿意的人家,娘不逼你。只是这天下呀,哪来那么多戏台上的神仙眷侣,天作之合?这嫁人,就得门当户对,寻个家境殷实的、品行端正的哥儿,总比不知底细的请不是?
就是夫君好的,不知道家里底细也不行,有个厉害婆婆、有个厉害小姑、厉害妯娌……也够你烦累了。
看来看去,还是福伯家里好些,家境殷实,知根知底,福婶是自小看着你长大的,对你喜欢得紧,也不会委屈了你。
你看我和你爹,我初识你爹时……也嫌弃他憨厚傻气,榆木脑袋,可相处下来,才知道他的好……”娘顿了顿,眼里流露几丝温暖的笑意,嘴角轻轻挑起。
“顺哥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说性情有些优柔寡断,可也端厚老实,虽说这几年他渐大了,去了米行帮手,见得也少了些,但人的品性,终归不会太变化吧。
云溪她和你不同,你大大咧咧的,天塌下来了也能当被子盖。可是云溪呀,一点小事就够她思量半天,她这人呀,性子随了她……”
顿了一下,接着道:“她呀,自幼身子就不好,又心细多虑。纪玉……唉,如果将她这个念想打碎了,她还不知会怎么样……哎,真是扯远了,这儿女的婚事呀,是父母的心头结,明辰、你、云溪,你们三兄妹的,哪个不得思前想后的……”
我低头沉默了半响,低声道:“我听娘的。”
娘展颜笑了,摸了摸我的头,道:“前两天福婶还来探我的意思来了,我这就答她去。”
过了几日,福伯家就派了媒婆上门求亲,递了求婚帖子。
接下来的程序就简单了,具体的事宜,福婶和娘早在私下就商议定了,媒婆只需依着规矩将程序走完就是了,交换庚帖、商议定亲仪礼……
家里喜气洋洋的,娘放下了一块心事,一脸轻松愉悦,爹也见人就呵呵笑,明辰以打戏我为乐,云溪眼里、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大概是心情好了,病情好得别样快,这几日也不用吃药了,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我也很想高兴高兴……这是我自己的大喜事呀……我终于寻到婆家啦……不担心嫁不出啦……哈哈哈……
可是……心里虽然不反感,也不觉得喜气。
心里明明知道定亲很重要,却好像操办的是寻常的事一般,不知道悲喜何来。
一项项办下来,定亲就差最后一项了——纳彩。
男方下过彩礼,双方交换了信物,这亲,就定下来了。
本朝习俗,纳彩之礼是要请亲近的亲友吃饭,以作见证的,比如姑父一家、比如明辰已经定下亲的刘家村刘瑶一家、纪正家。
纪正在必请之列,可纪玉……娘思索了一会,定了下来:“玉哥儿功课紧,路途也远,这来往的跑,又麻烦又累,只是一个纳彩礼而已,就不用打扰他了。”
请人看了黄历,纳彩之礼就定在十天之后。
几天后,纪玉却回来了,他到家的时候,天已将近抹黑。
村里炊烟冉冉,一派安静祥和的人间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