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众人皆知(2 / 2)
郑卓到收拾碗筷时还在想着这事,与此同时,要去上学的宝茹也正想着他。不同于郑卓想着二月二那一日宝茹为他下厨,宝茹想的是二月初三郑卓上船出门她与他送行的场景。
这也寻常,毕竟对于宝茹来说她给出门的郑卓准备几样食物并不值得她去记得,她觉得这不过是日常生活,最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给郑卓送行就是离别场面了,况且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地与他送行,这又与上一回不同了。
宝茹是和姚员外一同坐车去送伙计们的,姚员外依旧与伙计们叮嘱一些老话,但是郑卓就不在其中了。他被脸色不好的姚员外赶到马车里去——宝茹就在马车里头等着他。
宝茹与上一回一样披了一件红色素面披风,她是故意的。果然郑卓一见她这打扮也不由得凝神,两人相视,眼里都隐隐有些笑意,显然都是想起上回那件事了。
郑卓道:“上一回我心里一直担忧,你怎么独自来了码头。”
郑卓说不来太多当时的忧虑和相思,但是未尽之意宝茹又怎么会不懂,可她偏偏故作轻松笑嘻嘻道:“有什么可担忧的,州府之地,青天白日的,会出什么事儿?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况且以后我还哪用得着偷偷来送你,我娘不必说,定然是巴不得我来的,她如今看你和亲儿子有甚分别?至于我爹,他倒是不太乐意我跟着,不过我早早坐上马车等他,他能把我撵出来不成!”
说到此处,宝茹还忍不住与他眨了眨眼睛——里头满是活泼的笑意。郑卓能如何,最后只能反复叮嘱她以后可不能这样随便了。只是这能有什么用,要是郑卓人在湖州,自然管得住宝茹,可是这样老妈子一样的唠叨能有什么效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之后两人又小声说了好些话,直到外头姚员外催促,两人才要分离。宝茹抓住最后一点时间,拿出一只小小的锦囊,系在郑卓衣襟前头。
“这个你上船再看!可要好生保管!”
那里头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郑卓抽开锦囊的系带,只倒出一枝小小的干枯了的玫瑰,上头绑着半个指头宽的纸条。郑卓打开时不由得心跳加快,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才给宝茹送过一回。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宝茹既是在回答郑卓的心意,也是在表达她自己的心境。不知是不是向父母的坦白让她更加有信心了,总之她现在觉得当初那般彷徨犹豫的心情竟然恍如隔世,她一时竟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感。写下花笺情诗是早就想好的,只是在下笔时她忽然就忘记了原本准备好的那一句,福至心灵写下这个。
这就是她的心里话,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正如这句词的意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姐儿,到了!”
宝茹还在回忆,却被小吉祥的一句提醒打断了思绪——到了学堂了。今岁冬日寒冷异常,最不同往年的是这寒霜天气一直绵延到了二月。于是往年正月末就能来学的,今岁竟然拖延到了二月初,因此宝茹今日才来就学。
宝茹甩甩脑袋,不再去多想郑卓,转而想起近两个月没有齐聚的同学来——这可是攒了两个月的乐子与新鲜事儿啊!大家又聚在一起,必然有许多欢乐!
果不其然,等到宝茹姗姗来迟进入书厅时,里头已经热闹非凡了。明明只有七个小姑娘,难为她们能造出茶馆子的嘈杂劲儿。
爱姐此时正对着门口,头一个见到宝茹,立刻就不再嬉笑怒骂了,反而有些阴阳怪气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大小姐到了,啧!好大的架子,平常那样勤谨,今日却是踩着点儿到的。可见是将来要做当家人的,就随意好多了。”
宝茹知道她们定然是知道自己与郑卓的婚事了,即使她与郑卓并没有订亲,可是自从姚员外与姚太太知道这一回事以后,那么就再也无法隐秘了——毕竟那一日动静可不小。既然瞒不住,姚太太索性就对外说了个干净:宝茹是要招赘的,招赘人选也定了下来。
这样既显得大方坦然,又免掉了还有人上门替宝茹提亲——毕竟拒绝提亲实在是两边都觉得尴尬的很。
只是同学们却很不高兴,至少是表面上没法子高兴,宝茹之前可没和她们漏一点口风,这一点与玉英一般可恶。而且玉英那桩亲事全然不是她做主,等到尘埃落定了再顺嘴提上一两句,虽然也算是欺瞒了大家,但大家却没得这样在乎。
宝茹这又不同了,招赘,还是与在自家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哥哥招赘,想想就知之前宝茹说的那情郎就是如今这入赘的郑卓了,那么这桩婚事就只能全然是宝茹的心意了。众女孩越发愤愤不平,这可是宝茹自己‘筹划’的,都没给大家漏漏口风,可见的‘见外’呢!
宝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当初对自己的心意那样彷徨,自然不好与大家说个一清二楚,况且正是放假在家,又哪里有机会和大家详细说明?虽说宝茹心里是这样义正言辞,但是对着大家她还是心虚起来。
宝茹说不出心里所想,只得抬出周媺和素香道:“哪里就没有与你们说呢?明明是大家各自在家没得方便的时候,我不是还邀请大家出来玩儿么?就是想与你们说一说那时候心里的一些忧虑。只是你们这些大忙人个个都拒绝了我,只媺姐和素香赴约罢了!”
爱姐听了宝茹的话有些狐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般大事周媺和素香怎会不知会大家一声,你莫不是骗我们的罢?”
虽说爱姐还在怀疑,但心里有了几分相信,毕竟那些日子大家都抽不出空来聚一聚。而周媺和素香又不可能把宝茹的婚事什么的大大咧咧写在纸笺上告诉她们,那样说不得就泄露了出去,还没成的事儿怎能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还没等宝茹拍胸脯保证这事儿千真万确,素香就立刻拆台道:“她胡扯呢!那一日她至多与我们说了她是如何彷徨矫情的!造作的很!她可一个字也没提婚事。我当初还以为她那矫情劲儿过去了,也还要磨蹭个半年才能有个音信。谁能想到才过来几日,就听到消息了。”
听到素香这样大声,宝茹立刻心虚气短了起来,只得负隅顽抗道:“那可不是我的错儿,听到那一步了,还能不知后续?那没影儿的事,我总不能那时候就信誓旦旦地与你说我就要订亲了罢!况且到如今我还没订亲呢,这可比不得你们某些人,真到了最后关头才吱声。”
宝茹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家立刻被扯开了注意力,好娘就忍不住问道:“没有订亲?这是什么道理,我听来的消息倒好似你好事将近了似的。毕竟你这是招赘,又是青梅竹马的,早早定下来也是寻常,大不了迟些办事就是了。”
宝茹见大家总算不是要对她三堂会审的模样,也就能安然地解释了,便道:“所以说这事儿本就不是我可以瞒着你们,实在是突然地很,才与我爹娘说呢!而开春他就已经出门了,总不能事情匆匆忙忙地办吧?我是不甚在意的,偏偏我爹娘是不肯的。”
说到这儿已经没甚八卦与趣味了,只周媺道:“这是自然的,姚伯父姚伯母从来拿你当眼珠子一般,怎肯在这事儿上委屈你?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媺这句话虽然有些调侃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有感而发——她想起了自家三婶遣媒婆上宝茹家提亲的事儿。三婶为着体面不肯声张这事儿,那媒婆知情识趣也没嚷得天下皆知。但还是那句话,在她们这样的人家什么事都瞒不住,最多就是知道的人少些罢了。
但周家几房人都在一个屋子里,如何都是瞒不过去的。为这,周媺连带着吃挂落,她三婶婶本就对她很有话说,那几日更是阴阳怪气的。周媺自然不会迁怒宝茹,但是联想到宝茹现在的婚事,哪里会想不到这正是姚家伯父伯母疼爱女儿——外头的体面全然不理会,只是看重女儿日子。于是便有了这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