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孤家寡人（一）（2 / 2）

“奶奶的熊！一口水，一口饭都不给，前世的监狱都不敢这么来！我连一个囚犯都不如么？”

夜未央说罢，摸了摸灌满水的肚子，便垂头丧气的回到卧房，躺在那满是灰尘卧榻之上。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才睡了几分钟，夜未央又从饥肠辘辘中惊醒，不过此刻他却远远听到正邸的大门的门轴微微作响，两个身着灰色粗丝衣的十七八岁下人，一个手打着灯笼，一个提着朱纹漆盒从门外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不须臾便走到夜未央卧房外边的屋檐下，轻轻的敲了敲门唤道：“君子，您的晚膳来了。”

夜未央尽管肚子里饿极了，恨不得化作猛兽扑出去，但他此刻却要装作病人，从低矮的卧榻上坐了起来，慢慢的点亮了一旁漆案上油灯，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用沙哑的声音答道：“你们快把饭食，拿进来吧。”

那俩下人听夜未央说话，立即脱了下鞋子，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提着朱纹漆盒，趋着小碎步踏入卧房门槛，那俩下人都抬头看了一眼夜未央，见他一脸的憔悴，一身衣服破破脏脏的，有如街边叫花子一般，立时吓得跪了下来。

“君子！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俩下人竟然哭了，有若女子一般“呜呜”抹起眼泪来，让夜未央顿时感到很别扭。

夜未央看了些记忆碎片，结合前世记忆，这才想起两人名字分别唤作克、驿，是这个类似先秦贵族社会制度使然，先秦社会与后世姓氏合一不同，是姓氏分离的社会。

按照礼制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诸侯以字为谥，因以为族。官有世功，则有官族，邑亦如之。

意思就是，天子立德行之人为诸侯，因为血缘而赐予姓，分封土地来赐予族氏，诸侯的庶出小宗三代别出公室，就把诸侯的谥号作为其小宗家族的族氏，当官的家族世代有功劳，官员的就把他世袭官位作为族氏，同时也可以把封邑当作族氏。

姓代表血统，姓起源于母系社会，也叫族姓，是用来鉴别能否婚姻，氏则代表分支，氏起源于父系社会，代表母系姓族下的一支分支，例如孔子，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而男人的称呼有四类，第一类是氏加子结构，尊称为孔子，第二类是氏加名结构，称为孔丘，第三类是字加名结构，称为仲尼丘，第四类是对尊者，氏和爵位加名，例如西伯昌、崇侯虎、申公豹。

女人的称呼与男人相反，男人称氏，女人称姓，也就是孔子不能称为子丘，秦始皇不能称作嬴政，而称为赵政。

女性正式称呼有三类，第一类妇加姓，例如商王武丁的两位妻子，妇好和妇妌。

第二类是氏加姓，有夫氏加姓，例如人尽可夫的雍姬和倾国倾城夏姬；有父氏加姓，例如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还有父氏夫氏加姓，例如苏卫己。

第三类则是排行，伯仲叔季，孟姜女不姓孟，而姓姜，孟是庶长之称，伯是嫡长之称。

当然私下称呼则以父氏加私名，例如秦穆公嫡女私下称作简璧。

何况这个社会等级森严，分为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人、国人、黎庶、奴隶七等，而按照姓之所以别婚姻，氏之所以别贵贱的原则，姓氏分类则有三类，有姓无氏、有姓有氏，无姓无氏。

天下大宗的大周王室是独一份，只需要姓来鉴别能否婚姻，而不需要氏别贵贱，所以大周王室有姓无氏。

诸侯、卿大夫、士人、国人大小贵族阶层，既需要姓氏来别婚姻，又需要姓氏别贵贱，所以属第二类有姓有氏，这一类有姓有氏的大小贵族泛称作百姓。

黎庶、奴隶作为广大芸芸众生则属于第三类，作为城墙之外乡野贱民，他们祖先不可考证，所以没有姓，他们地位低贱也不需要氏来区别贵贱，黎庶而且穿着简陋粗鄙，向来是黑巾系首，贵族君子轻描淡写他的容貌和门户，把他们称作黔首黎庶或者瓮牖绳枢，这些广大劳苦群众和夜未央前世记忆中的云梦睡虎地秦简的黑夫与惊类似，只有名。

贵族称呼这类血统低贱之人，大抵是以职业加名。

寺人就是阉人，也就是克和驿的职业，所以克和驿唤作寺人克、寺人驿。

“克、驿原来真是你俩呀。”

夜未央见到来的俩人是自己原来的贴身寺人，就长舒了口气，也不见外，像以前记忆中那般朝着寺人克、驿笑道。

“你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还不给本君子呈上来。”

寺人克听夜未央这么一说，顿时想起夜未央以前的样子，脸色上写满了无奈，用有些哭腔的声音说道：“君子都是隶臣们没本事，只能取来些下等草具饭食，让您受苦了！”

寺人驿也勾搭着脑袋，颇为丧气。

夜未央听寺人克这么一说，他自己倒是有些惭愧了，如若不是他神魂溃散、经脉受损，何至于到这种处境，说到底是他拖累了寺人克与寺人驿。

寺人克与寺人驿擦着眼角泪水，有些歉意的打开食盒，把食盒里两个漆碗端上漆案之上。

夜未央抬头瞧了瞧，一碗装着配菜的酸冬葵，一碗是米饭，没有肉食让他有些少许失望，一缕思绪袭上心头，继承的记忆段落在他脑海中展开，那往昔家宴的一幕幕用膳场景浮现，钟鸣鼎食之家，他作为百乘之家的嗣君，一餐下来侍膳的仆奴就有十余人组成的小团队，浆仆替他按照季节准备饮料，凌仆用冰鉴替他提供冷饮，笾仆为他提供点心。

他的漆案上摆满了各式灵食，饭有稻、黍、稷、梁、麦、苽六谷，膳有鱼鳖、牛、羊、豚、犬、鸡六牲，饮有水、浆、醴、凉、医、酏六清，还有淳熬、淳母、炮豚、炮羊、捣珍、渍、熬、肝膋八珍，以及一百二十品酱菜，光早上装着配菜漆豆里有酸韭菜、酸菖蒲根、酸蔓菁、酸莼菜、酱肉、鹿排酱，和枣、栗子、桃、干梅、榛子的点心，都是由练气期膳师，辅以练气期灵材烹饪，可谓是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