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府（2 / 2）

他们不怕进言被株连，只是太清楚在这件事上，哪怕他们慷慨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不论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

。。。

这是很多人印象中最冷的一天。

冷风洗去了所有暖阳存在过的痕迹，也洗去了天空最后一抹碧蓝，留下压得人心发慌的鸦青色，和人被冻得青紫的指尖上下呼应。

或许是因在这天气里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1，这一日的盛安格外空荡与肃静，只留北风摧残枯桑的嚎啕声为高唱，冰在砖瓦缝隙间伸展的吱嘎声为低和。

可就是在这犹如末日将至的氛围中，盛安城中仍有一处显得尤为肃杀。

周府。

隔着高大的门楣和府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清晰感觉到墙内的气温越来越低，而墙外空气中的腥甜味则越来越浓重。

这种此消彼长很难不给人留下一种印象，那就是人在瞬间被夺走的全部体温，会喷涌化作一团散开的血气，浓厚且腥甜。

这血气无色，却丝丝缕缕编织成一个剧毒的网，让被困于其中的人头晕目眩，犹如身处梦魇。

除了一个人，网外的人。

周府堂屋的屋顶之上，赵缭坐在屋脊中央，身型隐于黑色的斗篷中，面上的银色面具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在她的四周，哭喊声、求饶声撕心裂肺、寸断肝肠，有的喊冤，有的喊娘，但无不是哑在了刀进刀出之中。

赵缭坐在这些声音之上，看血光起、血光落，此起彼伏，犹如潮起潮落。

可这血光，却无论如何也泼不进赵缭的眼中。

她的双眼空无一物，麻木得比院中仰躺望天的亡者，更像是死不瞑目。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人从周府的正门破门而入，一进门就挥剑砍杀，还没砍到人就已经红了眼。

他显然武功不错，面对最精锐的杀手还能一连砍倒好几人，势不可挡地向宅内冲，却也很快招致围攻。

在包围之中他拼命招架，却终究还是寡不敌众，胸前被刺了一剑，腿后又被人踹了一脚，“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但直到此时，他仍紧握着剑向四周乱挥乱砍，满口是血地仰天长啸道：

“周将军！是属下无能，救不出您的妻儿……！属下唯一能做的，就只剩随您一起去了！

周将军您一生忠贯日月、碧血丹心，却为奸人所害，蒙此大冤！

这诺大陇朝，竟无一人为周将军发声！这泱泱天地，竟无一人长眼！冤啊！周将军！您冤啊！您冤呃啊……”

此人话音未落，就见一支箭矢不偏不倚刺入他的心脏，了却了所有的悲愤。

他“噗”得一声喷出满满一口血后缓缓倒下，双目仍旧死死盯着鸦青色的天，血雾洋洋洒洒落在他的脸上。

算是壮烈的落幕，尤其是配上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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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