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种(1 / 2)
天寒景清,冥冥细雨。
此处漫江碧透,掩映苍山翠色,地势似伏龙镇脉,更蜿蜒入青天。
若非黄沙弥漫,鬼气遮日,愁云惨淡,这大好光景或可朝歌暮炊,闲钓慢耕。
事实上,这里虽有近百间屋舍错落,却死寂莫名。灯火如豆,在压抑的冥冥光景下愈发稀疏,摇摇欲坠。
“这是第四次搬迁了吧?”床上躺着一少年慵懒发问,他着棕麻袍,披头散发,眼神淡然——或者说,空洞。
“嗯。鬼气越来越浓郁,很多小孩和老人已出现诡异病症。此次路途万里有余,随后应该能在黄沙蔓延而至前安稳几年。”另一魁梧青年坐床边,神情肃穆。
“啧,总是这样反复搬迁,倒不如一死百了。”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昏黄灯焰映衬着他无所谓的神情。
“祝余,老爷可是说过,若你不拿出点进步来,你就别在祝家待着。”青年皱眉不悦道。
戏谑颜色浮现于少年略显清秀的面庞,他摆了摆手:“祝堾大哥,你说,再多十个像二叔公那样的高手,盏茶功夫能将一座小山头削平那种程度……我们还用得着不断西迁吗?”
“……虽说此言大逆不道,但事实如此——十个家主也无济于事。”
“那多十个比二叔公高一境甚至两境的修者呢?”
“仍于事无补。”
“啪!”少年拍一巴掌摊开手,“那不就对了。苦苦修炼,转头一场空。”
“我不与你争这个,你这张嘴确实油滑。你好自为之吧。”祝堾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失望离去。
反正该劝说的早就劝过了,今天若不是祝余爹娘的请求,他决计不来浪费口舌。
这个祝余,年少有为,天赋超然,却在小有成就时便一蹶不振,而理由仅仅是——“自保无虞,何须再进?”
当时就将家主气得够呛,软硬兼施屡次无果之后,祝余便彻底被家主冷眼相待,整个家族绝大多数人自此也轻慢起这堕落的少年。
白白浪费这等天赋,着实可惜到令人恼火。
“小堾,我这不肖子还有救吗?”门口传来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声音。
以及女子抽噎声。
“伯伯,恕我直言,无可救药!”祝堾的声音渐行渐远。
待祝余爹娘送走祝堾后,又一齐回到祝余的房间。
祝余的爹对此这逆子早已失望透顶,甚至未曾多看其一眼,只是冷冷说了句“收拾好东西,明天搬迁”便拂袖而去。
而他的娘亲则红着眼眶坐在祝余身旁,轻抚他的手掌:“余儿,你是娘打小当心肝养大的,有什么事你瞒不住娘的……娘知道,自从那天上山采药回来,你就有心事,有什么事跟娘说,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哎呀,娘,真没什么事,您就别操心了。”
祝余笑着和娘东扯西扯了半天后,将娘亲送出寝室。
两声长叹,在几乎同一刻,自门内外响起。
……
云墨染月沉于梢头,风高声瑟片叶可闻。
祝余翻来覆去半晌才入睡。
这一晚他毫无意外又做梦了,梦到那恐惧消亡的稚嫩嘶吼,梦到内心的黑暗被无限放大,梦到完全的——
记忆的片段反复闪烁,变换,轮转,在如潮水涌动中分分合合,应接不暇,令人窒息。
“我给你两个选择……”
“小东西,你想救谁?你又能救谁?有意思,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他都这样了!你还管他干嘛!让他自生自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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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飞快变化,各种嘈杂的声音无序排列,扰人心神。而这一切变化都在加快,更多记忆画面、更多声音混杂。
终于在如烧水般沸腾到极点后……
哗啦——
最终如镜子破碎般零落。
只剩下全然黑暗。
祝余发现自己正处于这片黑暗中。
他的面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望去,不禁悚然:竟然是自己!
但眼前的“祝余”,双目无神,僵硬站立,在黑暗的映衬下更显诡异。
“你是谁?你是我吗?”
没有回应。
他逐渐大胆起来,试探性用手指戳戳,却发现似乎什么也碰不到,近在咫尺却像远隔千里;还是说根本不是实像?
捣鼓不知几许光阴后,祝余突然被“祝余”吓一跳。
“祝余”居然抬头张口说话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便如你所愿吧。”
我想要的?
祝余并不理解这句话,但他的心灵仿佛被震撼了。
“雨歇风止……”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悠悠而来。
来不及深思,四周黑暗已然飞速流逝,光亮如漩涡一般涌入。
此时破晓,扬起鸡鸣。
……
翌日清晨。
无限春光被满天黄沙遮蔽,不见日头。正值早春,周围却阴冷莫名,直入骨髓。
今天已经能模糊感到有些风沙蔓延了,沙粒拍在脸上的感觉十分冰凉。
昨晚那样的梦,祝余已经经历不止一次,次次莫名其妙,毫无章法,亦对现实无任何影响。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祝余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后,便开始四处游荡,无所事事。
“德川叔好哇!”
“二姨早安……哟,这不小侄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