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金枪鱼罐头(2 / 2)
那人抱着一个收音机,用沾满黑油的手指摆弄着信号转扭,收音机不断传出沙沙的噪音。他头也没抬,摆手道:“不收,只卖。”
“这个也不收?”昼司抽出一支雪茄摆在柜上,用指节敲了敲台面。
那人不耐烦地转头看了一眼,瞥见昼司的脸后挑起半边眉毛,又更加狐疑地看了看他身后的夜愿,终于把目光落在眼前的雪茄烟上,吃惊地瞳孔放大,即刻丢下手里的收音机,小心翼翼地捏住雪茄烟的中段拿了起来。
这下就算他不收自己也不会抽这支烟了,昼司想。
烟店老板明显来了兴趣,问:“这是从来弄来的?”
“这你别管,报个数吧,不合适我就去下家了。”昼司说。
夜愿在心里暗暗惊讶,短短的数分钟里,主人已经学会了这里讨价还价的一套,并且意识到在自己不了解物价的情况下还是等对方先开口比较保险。那人手指在烟管上滚了一圈,露出黑黄的牙齿,说:“五支笔芯。”
昼司摊开手说:“还我。”
对方立刻说:“等等,你还有多的吗?”
昼司冷漠地看着他,反问:“管你什么事?”
烟店老板哼笑了一声,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这里人,要是你有稳定的货源,愿意长期合作,叫我出七笔芯一支……也不是不可以。”
昼司露出了几乎算是轻蔑的笑容,只有短短的一瞬。夜愿注意到,每次牌桌上的上家畏首畏尾不敢下注的时候,他就会短暂地露出这个表情,后来夜愿才意识到这也是演技的一环——他主人只有在自己手握好牌的时候才会这样。
“还我。”昼司又说了一次。
店家有点恼了:“又怎么了?”
昼司从他手中抽走烟,用食指和拇指举着:“我没法和不识货的人做生意。”
烟店老板看了他一会儿,妥协道:“好吧好吧,你说多少一支?”
“你知道这支虚摩提上会花多少钱买吗?”昼司问。
对方扁着嘴耸了耸肩。
“五十笔芯。”昼司说:“一盒二十只,一共一千,而且还是有固定合作的烟叶供应商的情况下。如果像这样单卖散烟,一只一百是常有的事。”
对方下意识大声嗤笑出来,但昼司仍然满脸严肃——对方渐渐收起了笑容,并吃惊地睁大了眼。
昼司接着说:“当然了,我现在没有这么多支,但你可以花三十笔芯买一只试试,要是之后遇到识货的人,你大可以翻倍卖给他,到那个时候,你再问我说今后怎么做生意。”
对方明显动心了,不多时,他掏出一把笔芯,数了数说:“两打,二十四支,不能再多了。”
昼司没再说什么,接过笔芯后放下了雪茄,并嫌脏地偷偷蹭了蹭手指头,一点头说:“祝你生意兴隆,回头见。”
走出两步后,夜愿蹭到昼司身边小声说:“主人好厉害!”
昼司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为这么点钱费这么大劲过。”他摸出其中一打笔芯,说:“拿多出来的这些买吃的,这下你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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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愿笑了笑,忽然觉得和主人一起沦落困境的场景似乎并不叫他讨厌——他们就像一对普通人一样,为了食物和水发愁,为了几根笔芯斤斤计较。
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林堡第一百货超市”,奢侈地买下了两瓶净水,一罐金枪鱼和一大袋黑面包。夜愿正等着拎东西,衣角忽然被拽了拽。
他低头一看,先前遥遥跟着他的那个小孩儿竟然出现在了脚边——仔细一看,夜愿忽然发现他手上扎着一个粉丝的皮筋,再看他鼻子小小的,眼睛却又大又圆,骨骼轮廓柔和,赫然是一个小女孩儿。只是他头发太短,身上又脏,导致夜愿之前完全没看出来。
“你找我?”夜愿问。
那小女孩儿只是拽着他的衣角,仓皇地左右看,却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了?”夜愿微微弯下腰,此时超市店主看见了,立马喝道:“滚开!滚一边儿去!”
那小女孩被吼得吓了一跳,顷刻撒开手转身跑了。
夜愿错愕极了,回头质问道:“你这是干嘛?”
店家不以为意道:“这些野孩子讨厌得很,每天就知道要钱。”
夜愿摸了摸身上——忽然想起所有笔芯都在主人身上,不悦地说:“她也没有找我要钱。”
店家说:“那就是要偷东西,跟这些小杂种走太近会被弄上传染病。”
夜愿十分不喜欢店家说话的口气,但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强忍着没再回嘴。他忽然也体会到了这种迟来的落差感——在虚摩提上的他固然是服务于人的侍从,但也仅限于神坛顶点的李奥尼斯家族之内,就连他都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愤怒、鄙夷又不甘的情感了,不知道主人更是作何感想。
昼司丢过来一大袋相当沉的黑面包在他怀里,说:“走了。”夜愿才回过神来。
两人沿来时的方向回程,走不出两步就听见不知是谁的肚子在叫,夜愿问:“主人,要不要先吃点面包?”
昼司嫌弃地张开修长的手指,说:“没洗手。”
夜愿哭笑不得,示意怀里的两瓶说:“这就是唯一的净水了。”
他抬头张望了一下,说,“那边好像有个非饮用水站,您在这坐着等一下,我去看看。”
昼司免为其难地坐在了一个门户紧闭屋子前的台阶上——他的鞋不适合长途走路,此时小腿和脚趾已经很痛了。他看着夜愿消失在拐角,百无聊赖地拿起金枪鱼罐头研究上面的包装。
“纯天然,无污染,无变异,无寄生虫”,上面有这样几个大字。
他放下罐头,又转头研究起了面包——又硬又沉,昼司怀疑它其实并不太新鲜。
算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挑的,昼司想。
他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夜愿却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