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流(1 / 2)
城墙修筑完毕,城门口搭起了营帐,元书祎只住了一晚上的单间就又搬去了帐篷里。
王齐看着镇南营的来信,表情凝重:“塔国的狄克率军攻打镇南营,单翎率军击退了。”
许书言道:“赢了是好事啊,大帅怎么还是愁眉苦脸啊?”
“镇南营牺牲的兄弟也很多。”王齐起身,看着悬挂的巨大舆图:“镇南营的兵力本就不足,四成支援了阅襄城,撑不住塔国再进犯几次。”
刘靖严肃道:“东潼关数日降雪,影响了行军,恐怕还要五日才能到。”
蜀国五月份下雪的情况还真不多见,偏偏赶上了这个时候。
梁远提议道:“秦帅已经率军赶来支援了,大帅何不借秦帅的兵暂且支援镇南营?”
王齐想了想,道:“是个办法。”
却不是个好办法,先不提西南两帅的作战风格迥异,就是两营士兵擅长的战术也不相同,很容易起冲突。
元书祎不动声色的瞧着刘靖,这种事情刘靖比她更清楚,她不提建议一是因为不能露风头,二是因为她要搞事情,王齐若是借兵,多少能牵制住秦砚辞的脚步。可元书祎瞧着刘靖只是不咸不淡的瞟了梁远一眼,什么都没说。
五月的阅襄城还是有些冷,阴凉的风能侵入骨髓。
刘绮站在窗边,极目远眺也看不到记忆里的东潼关,那里下了雪,不知道嘉纳湖的水是否结了冰。
东边的天一片惨白,太阳躲在云层里不敢露面,长街空无一人,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刘景衍在刘绮隔壁的房间看皇城来的奏章,他不在皇宫的日子都是太子监国,可惜这个他亲封的太子并不争气,还需更长久的历练,然而留给他的时间没有很多了。
“咳咳……咳咳咳!”
刘景衍放下笔,用手帕掩住嘴边激烈的咳嗽。
苏万全赶紧拿出一个盒子,紧张的看着面色煞白的刘景衍:“陛下,先服药吧。”
奢靡烫金的锦盒里只装了一枚药丸,刘景衍就水服下,面色红润了不少,他闭着眼吐了一口气:“这金丹朕用着效果显著,叫白岩多制一些。”
“是。”
刘景衍重新提笔,朱砂凝聚笔尖,嫣红的颜色刺眼夺目。
差一点。
奏章里的江山风雨渐渐变成了刘绮年轻时肆意张扬的脸庞,不再年轻的帝王眼里出现了多年不见的愧疚与无助。
差一点……朕就可以带绮儿回家了。
肺腔里一阵钝痛,朱砂的颜色似乎渗进了口腔里,在舌尖上绽出了更苍凉的味道。
晚来雨坠楼飘摇,刘景衍没有年轻时那么多的野心,他现在只是有点贪心,他想长长久久地在绮儿身边。
刘景衍放下笔,眸中重聚寒光,他高声道:“楚渊——”
只见窗口黑影一闪,楚渊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跃了进来,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景衍闭眼长吸一口气,无奈的摁了摁额角:“说了多少次——”
“走门。”楚渊诚恳接道。
“罢了。”刘景衍看着他,心中的烦闷减轻了不少,楚渊于他是臣,更是不可替代的好友。
帝王多疑,他能信任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楚渊算是一个。
“朕要见一个人,你将他带来。”
“是。”
“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楚渊面不改色:“是!”
“陛下要召见我?”元书祎的语气、神色都是恰到好处,三分迷茫六分震惊,还有一分弱小无措。
楚渊一脸神秘:“此事不可声张。”
元书祎试探道:“那我晚上……”
“你小子怎么这么呆呢!”楚渊用剑柄敲了下元书祎的头:“翻窗进去。”
“……”元书祎呆滞一瞬,愣愣道:“不会被当成刺客吗?”
楚渊反问道:“你晚上翻窗不是更让人误会嘛!”
“有,有道理。”
可是怎么感觉还是怪怪的……重点不怎么对啊。
楚渊看着元书祎利索的翻进皇帝的房间,一脸欣慰的点点头,心道:这小子有我翻窗的风范。
刚翻进去就与皇帝对视,且陛下的眼神更是一言难尽,元书祎深知事情的走向确实不对,她当即跪地:“阿柯参见陛下。”
刘景衍指了指窗口:“楚指挥在下面?”
元书祎:“正是。”
刘景衍:朕早该想到……
刘景衍抬手拨开珠帘,走向里间:“起来吧。”
元书祎起身后看到了窗口正对的门,想起从前在公主府时,老师曾说过,陛下习惯召见人时背对着那人,这样会有威严神秘之气场。
不想她竟是从窗口翻进来,正好打个照面。
“坐,不必拘束,这里只有朕与你。”
元书祎顺从的坐了半张椅子。
“羽木·尾思越缇在阅襄城外集结人马,朕明日便要回京,你们可有了对策?”
元书祎道:“王帅与刘帅已经有了对策,陛下不必忧心。”
刘景衍微笑道:“他们有了对策,那你的想法呢?”
元书祎早就算到皇帝会召见自己,她早在镇南营与塔国比赛时便出尽了风头,不管刘靖有没有将她上过北漠战场的事告诉陛下,她都会得到重用。
因为皇帝急需一个能约束王齐又能牵制秦砚辞的人。
她正是这个人。
“末将会服从命令。”
刘景衍死死地盯着珠帘外,垂着眼眸,万分恭敬的少年。
这样的暗示不算难解,刘靖说过少年所擅长的是激进的战术,她的回答实为保守。若是少年懂刘景衍的意思,仍是以退为进,实在是……聪明得让人不高兴。
多年的帝王之位早已帮他淬炼出一双老辣的眼睛,少年不骄不躁,沉稳老练,喜怒哀乐皆不外露,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就只能杀了。
刘景衍道:“未免屈才。”
屈才?若是只看到元书祎与塔国对战的风头,还算不上“才”,九成是因为皇帝知道自己曾上过北漠战场,这种情况就不能藏得太过。
“适时则争,不时则让。”
刘景衍挑了下眉,眼前的少年终于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何为‘适时’,何为‘不时’呢?”
一个人能否成名,时机很重要,然而什么样的时机适合紧握,什么样的时机适合放手,都值得深思熟虑。
元书祎要的不是功名,她要的是合圣心意,眼下战火四起,并不适合内斗上爬,可刘景衍需要制衡,那这就是她上爬的时机。
元书祎当即单膝跪地,坚定道:“君要臣起则为‘适时’,君要臣退则为‘不时’。”
刘景衍抚掌大笑:“你的功名,朕给你!”
天下名将,有你的一席之地;
一方主帅,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或许此后的四方兵马大帅也会是你;
你将是朕最出色的利刃……最毒的暗刀!
“大帅,阅襄城有两位一方主帅、六千兵马,我们有必要这么赶吗?我们休整一个时辰也好啊!”
东行的沙道尘土飞扬,马蹄轰鸣,庞大的队伍列兵整齐,像是带着杀伐之气的怪兽,远远一望都叫人喘不过气。
秦砚辞带着兵马一路急行,王帅传信借兵,他也是匆匆去镇南营留了两千兵马,检查了布控,还没等喝口水歇歇脚就又起程了。
秦砚辞只道:“有必要。”
领兵之人都知道不可轻易借兵,就算现在的镇南营兵力短缺,但是塔国的领兵之人并不厉害,单翎带着剩下的兵力完全抵挡得住——难缠的是尾思越缇,阅襄城才该是主战场。
这样的道理那家伙不会不明白,可奇怪的是刘帅竟然没动静。
此事有蹊跷,万一是元书祎故意拖住他的脚步,那就麻烦了。
就算元书祎没猫腻,也得把褚南星带去,阅襄城的战事起的急,元书祎根本来不及带褚南星一起走。
虽然元书祎功夫好,但上了战场难免会受伤,秦砚辞咬牙切齿地祈祷那家伙最好不要受什么重伤,她不方便治疗,指不定怎样敷衍了事呢!
秦砚辞留下了西凉四将之一的温琼崖,这小将年纪虽轻,却十分精通人情世故,最适合应对这样的场面。
王齐封了八位将军,五个老兵,三个新兵,元辛从副将升为了大将军,只是这个脑子还没变聪明,性子还是急,脾气更是一点就炸:“大帅向西凉借兵是干啥?不信任咱们吗?”
因为打仗的缘故,镇南营的五位老将齐聚一营,,一个三十多岁的九尺大汉倒是很沉稳,却又太丧气:“如今的镇南营确实不好让人信任。”
“没志气!”元辛气道:“咱们不是传了军报吗?大获全胜!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人叹了口气,劝着元辛:“你也别那么大火气,咱们大帅才上任几天,严谨点儿也是好事。”
有人嗤笑一声,继而压着声音道:“那是严谨吗?那是丢脸丢到西凉去了!竟然让秦帅亲自跑来布控,当咱们是什么?!”
元辛一拍手:“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太侮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