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宴(2 / 2)
沐尘痛苦的捂着断腕:“你早就知道……”
辛绪竹道:“是啊,朕早就知道你图谋不轨,给朕吹耳边风吹得也太明显了吧,太子去剿匪也是你怂恿吧。朕见你漂亮,就陪你玩玩。”
沐尘:“你!”
辛绪竹看他:“你是李尚书的人,还是太傅的人?”
“……”
“不说话?”
辛绪竹挥了挥手:“带下去吧,给他个痛快,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都坐下吧,又让大家受惊了。”
辛绪竹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又招呼大家坐下来了:“朕自罚一杯啊。”
众人惊魂未定的坐了下来。
辛继佐问:“母后如何得知沐尘心怀不轨?”
辛绪竹遗憾的看着龙袍上的血迹,心不在焉道:“很简单啊,只要不相信任何人就好。他长得好看,朕也愿意陪他玩。”
“对了,朕前些日子将玉玺给沐尘玩儿了,他用那玩意儿做了份通关文牒,塔国的羽木首领应该就是通过那份通关文牒进入了金募国,然后从金募国进入了蜀国的互市。”
众人面面相觑,瞬感无语,这就叫美色误国吧。
宴会又进行了半个时辰才结束,尾思越缇通过金募国进入蜀国不是塔国与金募国联手,是金募国自己出了内乱,事情查清楚后,几个少年明日便要返程了。
这场晚宴大家尽兴而归,元书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仪殿依旧灯火通明,女帝宝座也是明晃晃的,叫人睁不开眼。
皇位之上的那个女子慵懒随意,诺大的皇宫,宽广的天地,只靠着一个单薄的女子撑了起来。
这场叛乱,辛绪竹显然是胜得漂亮,可是依然会有人不肯承认她,哪怕她再优秀,哪怕她就是比大多数男子更有谋略。
可是元书祎知道,辛绪竹还在一日,那么金募国的江山就还是辛家的。
夜已经深了,宫人都被辛绪竹遣退,只有她还坐在这里,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林老太傅今年六十多岁了,他教过许多皇室成员,教过辛绪竹的父亲,也包括小时候的辛绪竹。
“老师来了。”辛绪竹站起身,走下王座:“我还可以这样叫您吗?”
“呵。”
林斯仁见到辛绪竹从不行礼,只是高傲的仰着头:“陛下不杀我这个叛贼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辛绪竹拿出两个圆凳:“我们坐下来聊聊天好不好,就像小时候,老师给绪竹讲故事那样。”
说起辛绪竹小时候,林斯仁那张年迈固执的脸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理了理衣摆,还是坐了下来。
辛绪竹笑了笑,与他面对面坐着。
“聊什么呢?要不我们聊聊姜晖吧。”
林斯仁浑浊的眼眸看向对面的女帝,嘴角的胡须动了动,他没说话。
“我从小就喜欢他,姜大哥人长得好看,武艺高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琼荧年轻的姑娘谁不喜欢他。”
辛绪竹已经不年轻了,可是谈起她曾经的少年郎,眼里竟浮现出女帝不该有的甜蜜憧憬。
“我想嫁给姜大哥的心愿从来没变过,老师,难道我配不上他吗?”
辛绪竹眼里浮起悲哀:“我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金募国最尊贵的公主,我为了配上他,日日挑灯夜读,攻克琴技、书法。”
“老师,您也曾心疼过我啊,还劝我不必为了个浑小子这样苦自己。”
辛绪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侍女未收走的酒,她仰头喝了一口,这酒又苦又辣,她一直都不喜欢喝酒,只有她新婚那夜,那杯合卺酒是甜的。
“您知道他成为我驸马那一日,我有多高兴,多幸福吗?父王给我们赐婚他没有拒绝,我以为……这么多年他也对我有了一点点心动。”
“可是他没有……”来仪殿的烛火没有那么亮了,太傅老眼昏花,也看不到辛绪竹嘴边的苦笑,和眼中泛起的泪花。
“他骗我!利用我!”辛绪竹猛地站起身,像是在宣泄:“他利用我杀了我最爱的父王!他才不稀罕什么驸马之位,他想要的是那个皇位!”
“老师,我只是夺回了属于我辛家的东西,这个皇位,这片江山,一直都姓辛!难道我皇室正统的血液比不过一个靠着卑劣手段登上皇位的逆贼吗?”
“就因为我是女子?仅仅因为我是女子,老师就要否定我所有的努力与心血吗?”
林斯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姑娘流眼泪了,尽管他一直反对辛绪竹称帝,那样弹劾打压她,辛绪竹也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冲他喊过。
“那个皇位有什么好。”林斯仁终是长叹一声:“你看那个皇位光彩夺目,实际上是无数人的鲜血浇灌而成,多少皇帝死于帝王之座,你一介女流,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竹儿,你一直做个快乐的小公主不好吗?就算姜晖篡位,你还是金募国的皇后,如今天下不平,姜晖有帝王之才,他可以带领金募国在五国纷争中立住脚跟,你可知你杀夫夺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金募国这块肥肉吗?”
“各国虎视眈眈,一个女人称王能维持国家多久?竹儿,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整个金募国陷入危机。”
辛绪竹咽下一口烈酒,冷笑道:“一己之私?老师觉得我杀姜晖,仅仅是因为报仇?”
林斯仁也站起身:“你敢说你杀夫夺位不是因为姜晖杀了先皇,不是因为放不下这片江山,不是因为你也想称王的野心——”
“——谁稀罕这个皇位!”辛绪竹狠狠地将酒壶摔在地上,她眼眶通红:“我也想做一辈子的小公主啊!谁宠我啊!”
辛绪竹浑身发抖,眼泪在昏暗的来仪殿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唯一可以让我做公主的人……死了。老师是想让我做杀父仇人的傀儡皇后吗?要我辛家的江山拱手相让?”
辛绪竹擦干眼泪,昂首挺胸,死死地盯住林斯仁:“不可能。只要我还在一天,金募国就姓辛!”她一甩龙袍:“只要朕还坐在皇位上一天,且看何国敢犯!”
林斯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帝,他看了很久,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再也不会出现在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帝身上了。
时光过得真快啊,也是真残酷,金募国的重担怎能压在一个女子肩上,是金募国的男子没用啊。
林斯仁只是想让他的小公主不要卷进皇室风波,不要做权力纷争下的亡魂啊。
“辛家风骨,本该如此。”林斯仁塌了肩膀,像是一直压在他老骨头上的重担卸了下去:“是老师一直小看了你。”
辛绪竹一愣:“老师……不在反对我称帝了吗?”
林斯仁笑道:“你如今都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面去了,老夫再反对有什么用啊?”
林斯仁收敛了笑意,忽然跪下身:“老臣该死,不该瞒着陛下沙祁县蝗灾之事!”
辛绪竹赶紧去搀扶林斯仁:“老师,您不要跪我。”
“让臣说完。”林斯仁固执的不肯起身:“户部尚书李兴与护卫军首领、沙祁县知县贪污赈灾银两,致使沙祁县百姓饿死无数。李兴察觉沙祁县百姓死亡过半,瞒不了陛下多久,就打算联合一直反对陛下登基的老臣起兵造反。”
“老臣该死,沙祁县屯私兵是老臣的主意,臣对不住沙祁县的百姓,请陛下赐死老臣!”
辛绪竹就半跪在林斯仁面前,她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太傅许久,才道:“就当我赢了。”
林斯仁不解的抬头看她。
辛绪竹将林斯仁扶了起来:“沙祁县屯兵是老师的主意,骁骑帮渗入羽林军兵力是我的主意,这场叛乱就当作是老师对我的考验吧。”
“老臣……”
“佐儿还是年轻,遇事太冲动,以后还请老师要多费心啊。还有柚子,请老师多教她写写字,我那两个孩子还要麻烦老师多多管教呢。”
时隔多年,这对师徒终于不再针锋相对,只是林斯仁还有一个疑问:“那些扮作流匪的也是羽林军吗?”
辛绪竹如实道:“不是,那是我专门训练出来的暗卫,他们路子野,装起流匪不在话下。”
“他们假装和骁骑帮起争执,杀掉了李兴渗进骁骑帮的细作,也能在羽林军假装剿匪时及时护驾。老师,我这手段高不高?”
“你呀!和小时候一样鬼机灵!”
“骁骑帮也是我起的名字,谁知道都这么嚣张了,老师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就是我。”
夜幕深沉,金募国的夜空最是好看,星星比别国的都亮,林斯仁也相信,金募国的女帝,终将成为乱世迷雾中指引金募国百姓方向的那轮红日,是那永不下沉的太阳。
……
这此东行比计划中提前了三天,返程也就不必太急,秦砚辞打算带着众人从东北部的大路返程,正好许将军也想要见见他儿子。
许书言郁闷极了:“秦帅,我爹要是把我扣住了,您一定要救我!”
“他不会扣你。”秦砚辞道:“除非许将军敢违反军纪。”
“别担心了!我也是偷偷参军的,可是后来我爹还是同意了。”孙冉铭安慰道:“再说,你爹还是个大将军,定能理解你想保家卫国的苦心的!”
许书言自嘲的笑了笑,并不多言。
“好啦!”孙冉铭一掌拍在许书言后背上:“别这么娘们儿唧唧的,我们来赛马吧!”
“也是!”赵昌河附和道:“这么大的一片草原,不跑马可惜了!”
风野道:“赛马你们可比不过我!金募国的男子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
梁远道:“那也不一定,蜀国将士的骑术也不差,我们就来比一场如何?”
“比赛的话,最好有什么彩头。”元书祎道。
秦砚辞打马在元书祎左侧,问道:“你想要什么彩头?”
元书祎想了想,道:“输的人请赢的那人去平喜城最大的酒楼吃一顿饭,如何?”
“我当是什么呢!”许书言嗤道:“要我说,输的人请赢的那个人去平喜城最大的青楼喝花酒,怎么样?”
少年归来时,已是三月中旬,金募大草原连接着平喜城的边界,少年们换了薄衫,一路策马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