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日之节】【对锋】（1 / 2）
玖颜郁闷的端起酒杯，把半杯酒水一下子全吞下去，喉咙里火辣火辣，他的手却冰凉。
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不是很久，几年前在外国留学的时候，他还是个流氓。他风流，他暴躁，他会为一个女人挥拳头。
他本以为，现在的他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在泥泞的社会圆滑度日，足够稳重地过好想过的生活。
他其实早就头晕的不行了，索性踉踉跄跄走回卧室，浑身酒味的倒在床上。他有些恼火地闭上眼，脑海里是早上的情形——
“您的奶茶，cotta drink，祝您今日愉快。”玖颜微笑着，把制作好的奶茶递给眼前这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他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虽然确实很帅，玖颜却对这种人天然的心生厌恶，因为这总会让玖颜想起曾经那个垃圾的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赤身裸体地被从烂泥潭里拉出来，所以再也不想回忆腌臜的过去。
男人不急着接过奶茶，意味深长地扫视了【cotta drink】一周，威胁意味地冷哼一声，压低声音盯着玖颜喃喃：“还剩五天。五天以后，你会在神的震怒中,痛苦地死去。”说罢，男人接过奶茶，大步离开。
玖颜眉头轻皱，又随即释然，拿出另一杯奶茶，机械地重复工作。
他不是不明白刚刚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刻意无视而已。
那个男人来自【墨托菲斯之爪】。
【墨托菲斯之爪】聚集着信仰传说中的被驱逐的神墨托菲斯的宗教信徒，拥有极端的力量与信念，以强大的能力凌驾于社会之上，凡是信仰墨托菲斯的人，无论谁者，都可以得到【墨托菲斯之爪】的庇护。这也因此吸引诸多犯罪团体和非法组织以信仰墨托菲斯为恃加入【墨托菲斯之爪】，现在的【墨托菲斯之爪】和极端组织没有差别。
玖颜听说过这个团体，当时他只是嗤之以鼻，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这种疯子有干系。
就在前天，玖颜打了人。身为店长，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自己的员工动手动脚。所以他打了一个对芙阿尼不轨的地痞流氓。在第二天他收到了【墨托菲斯之爪】的警告，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句摆在家门的一具自家员工的尸体。玖颜经过漫长的审问，被无罪释放。但也仅仅是释放而已，他们似乎没有打算从【墨托菲斯之爪】手中保护玖颜，打算让玖颜自生自灭。
也是，比起整个国家的动乱，果然放弃一个普通人是最明智的。
于是所有人都被开除，只留下无家可归的芙阿尼和一直跟着自己的柏朗德。
整个【cotta drink】，一下子冷清的只有三个人。
玖颜回过神来，已经很晚了，他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有时候祸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就莫名沾染。那个混混也是来警告玖颜的吧。
玖颜突然有些困惑，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孩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明白这不只是店长的责任而已。他也同样清楚，自己还没有爱上她，但是每每想要否认，那双灼热的金色眼睛就会霸占他的脑海。
在这双眼睛的覆盖下迷迷糊糊睡着，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了。玖颜早早去到了店里，坐在吧台后，昨天的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虽然喝了水，脑袋还是有点晕乎。
柏朗德几乎是没几分钟就也到了店里，看到玖颜少有地比他还早到，只是楞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甜点间。
柏朗德是一个寡言的人，认认真真做好自己的事。他只是玖颜在国外进修时的同学，仅仅因为志趣相投就跟着玖颜来到了玖颜的家乡开办了这么一间店铺。曾经玖颜不务正业散漫的时候，他一个人用心经营，不断劝导玖颜，从未停止过帮助；在玖颜浪子回头的时候，他果断站在玖颜身后，让玖颜的才干大放异彩。就像现在这样----从不多话，却从未离开。在惹事之后，玖颜说过让他离开，被他拒绝了，理由只是玖颜需要他。
因为还很早，所以店里没有客人，柏朗德在甜点间里准备自己的东西，芙阿尼还没有来，整个店内安静得过头。玖颜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涌上心头，迷迷糊糊又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呃......”玖颜呼了口长气，微弱的叹息声无比清晰，连自己的心跳在此刻也有形起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声音，寂静得让人发慌。
玖颜睁开眼，想站起来，胡乱扑棱，竟然什么也抓不到，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他茫然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银灰的虚无。玖颜转动眼角，想要尽可能环顾四周，却被一句悠哉的问候打断：“欢迎哦？”
他想朝声源看去，可是无法转动身体，整个人在空中扭动，样子无比滑稽。
他听见那人笑了一下，拍拍手，短短一瞬，玖颜下方的虚空变得有形有质，失重感一下子消失，玖颜扑通一下摔在看不见的平面上。
玖颜挣扎着站起，却才看见声音主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奇异的东方少年，黑色的头发和流光绚烂的黑红斗篷仿佛融为一体，棕色的眼中闪烁着点点微光。无形的气场从内而外的散出，与之对视的那一秒，玖颜由衷的感到卑微和彷徨。
温柔与杀意交织，优雅与疯狂并存，阅人无数的玖颜竟然心底有些发毛。
“嗯？”玖颜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不自主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下来。
“别那么拘谨啊，我不够随和吗？”少年呵呵一笑，“叫我墨就好。”
玖颜狐疑地挑了一下眉：“如果我记得没错，我应该在我的店里睡觉。”
“找你有事嘛。”墨耸了耸肩，“又不是不放你走。”
“我？”玖颜顿时警惕起来，“你是【墨托菲斯之爪】？”
“啧...”墨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脚尖，缓缓踱步到玖颜身前，“嗯...也不能说毫无关系，但是我不是【墨托菲斯之爪】。”
“那你找我干什么？‘’玖颜的脸色有些差，直觉告诉他，如果想杀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说了你也不会理解。”墨轻哼一声，“过分接近【伪神】的存在，会紊乱【天理命轨】的运转。”
“嗯？”
似乎是察觉到玖颜疑惑的眼神，墨理所当然地深吸一口气，右手抬起，虚空变成无尽的漆黑。
“总之，你的某个举措，会引发一场很大的灾难，我为了阻止灾难，把你带到灾难发生的时间段让你感受一下，再送你回去阻止灾难，懂了吗？”墨解释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抓住玖颜的右手。
“感受？你是什么人啊，神棍？还是什么异能者？”
“我？嗯......至少，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而且最好不知道。”
玖颜察觉到墨在这个问题上很明显的回避了，决定不再细问。他还想问些别的，毕竟只是睡着了就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听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讲一堆莫名其妙的废话，他根本明白不了状况。但没等他问出口，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冲上头顶，他感觉自己在黑暗里飞快移动，眼前视线的尽头有了光点。也在一瞬间，空间变得扭曲，恍惚间变成【cotta drink】的模样。眩晕感消失，玖颜刚想细看，却被墨遮住双眼。
“首先声明，这里是七天后的世界，至于为什么非要让你感受一下，一是让你了解现状，二是让你短暂地脱离【天理命轨】。【天理命轨】简单来说就是因果的有形化，是世间万物的宿命的本身。脱离【天理命轨】就等于摆脱原有的因果，在因果之外，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已有的因果影响。扰乱自身的时间线就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脱离捷径，这个你总能理解吧？”墨死死捂住玖颜的眼睛，等待玖颜回答。
“呃...”玖颜短暂沉默了一下，确认自己理解之后，缓缓发问，“那么...为什么要脱离因果呢？”
“因为在原有的因果下，无论你做什么改变，你一定会被【墨托菲斯之爪】杀死，你的夕颜也一定会力量失控导致灾难的发生。”墨轻描淡写地回答。
“夕颜？”玖颜楞了一下，“你说，她叫夕颜？”
“对呀。”
“这样吗....”玖颜沉默了许久，猛地抬头，“那么，她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为了什么呢？她也是【墨托菲斯之爪】吗？可是....”
“不对不对，”墨笑了一下，“你理解错了。她没有隐瞒身份，只是记忆被消除掉，真的不记得了而已。关于她和你的接触，也是偶然。”
玖颜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店里见到的奇怪的黑衣男人。
“消除记忆....谁有那么大本事？”
“这个嘛...你等会儿就可以见到了，他从名义上是夕颜的养父，本身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妖物，也是把【大日之魄】交给夕颜的人。”
“那他为什么...”玖颜还想继续问下去，被墨不耐烦地打断：“那我怎么知道，你问题好多哎？自己看一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吃了瘪的玖颜不再追问，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厘清思路：“...那我...要做些什么？”
“终于明白了嘛！”没有被继续纠缠的墨看起来很开心，语气也变得爽朗了一点，“这一点你等会儿就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跟着我，乖乖地看，没我允许什么都别做。”
玖颜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你把手松开吧。”
“等一下，现在松开手你会瞬间瞎掉的。”墨呵呵一笑，“等我给你改良一下。”
说罢，墨捂住玖颜眼睛的手突然松开了一点：“「绝瞳」·「晦」。”随着这句轻喃，玖颜居然可以感觉到墨的手中猛然迸出一股恐怖的能量，他本能想挣脱，那股力量却在触及玖颜眼睛的一刻变得柔和，玖颜感觉眼睛突然一阵酸沉。
“好了。”墨利落地放下手，玖颜睁开眼，刚好迎上墨的目光。他发现墨的眼睛居然变色了。那双棕色的瞳孔此时仿佛死去的夜色，散发着无法自拔的绝望。然而墨眨了一下眼，死黑色瞳孔瞬间变回闪着微彩的棕色，刚刚的瞳孔仿佛幻视一般，转瞬消失。
玖颜环顾四周，才发现【cotta drink】已经面目全非，所有装饰都已经腐朽成灰，整个店铺徒有残缺的外围而已。
“这是【墨托菲斯之爪】干的吧？”玖颜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只得轻蔑一笑，扭头看向别处。
“没有没有。你在我的庇护下可能感觉不到，现在的外面可都是足以让木头燃起来的高温哦？”墨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白纸，白纸在暴露到空气里的一瞬焚尽。
玖颜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