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名为自由的草(1 / 2)
“乌兰巴托理木提斯……(羽族语)”
这是一句来自少女的轻声念叨,似在唉声述说,又似在缠绵歌唱。
明明乍听之初只是一句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但在少女第二个字即兴起了一个音调后,整句话语便蓦地变得明亮起来,就好像原本干枯的老树枝上长出了新鲜的枝丫儿,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qi来,最终整段话化为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忧伤。
听不懂少女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曲子婉转的旋律就如同低俯的风儿一般,明明是本可以直转而上的风儿,却似乎被装上了枷锁一般,只能攀沿上树干撩拨纷飞的雪花,然而下落的雪花也是往下的。
少女歌喉中的风是被束缚的,不得自由。
但世界上的风永远向往着自由。
所以少女最后的音调是往高处走去的,犹如归乡的人家逐渐加快了马蹄,犹如破土的草根逐渐拔尖了草尖,犹如登起的飞鹰逐渐远行……在蔚蓝的天空化为一道影子,渐渐让人看不清踪影,就像神话中拼命追逐太阳神的夸父王。
天空的尽头是什么?飞鹰永远追逐的是什么?
“是自由。”少女这般想道。
轻轻唱完整首曲子的少女渐渐回归平静,将目光放在洁白无垠的雪原上。一望无际的白景其实很美,但冬天赋予他们的冰寒,往往会让心生恐惧的人们忽视这份美丽。
少女的眼睛同样很美,就像是烙印在无边草原中央的深蓝色湖泊,就像是卷卷白云围绕下的一眼蔚蓝天空,就像是远在殇州千里万里、似乎只存在于书中的淡蓝色大海……少女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的瞳孔俨然就是一块瑰丽夺彩的蓝宝石,纯净得那么洁白无瑕。
少女的眼睛是她全身上下最美丽的地方,即使羽族人特有的白皙肌肤和纤细身材都不及于此,事实上如今年仅十二岁的少女五官并不出彩,更看不出太多美人胚子,单从面容上看去顶多称得上“清秀”二字,但那双眼睛实在是美丽得惊心动魄,一睁一闭皆宛若星辰闪烁。
少女张了张嘴,呼出一口白气,而后收手将帘子犯下,将帐篷外那些男人贪恋和淫邪的目光,与自己隔绝开来,其实往帐篷外探去时她有些失望,因为这个冬天让她看不见自己很喜欢的草原。
“又得等上几个月,才能走过那一望无际的草地了。”她心里这般想道。
单单一株草是很渺小、微弱的存在,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践踏了多少根草,也没有人会烦恼自己的一个脚步会杀死一株野草,野草仿佛是这世间最容易让人看轻、甚至看不见的存在,即使它们互相联结组成了人走过的路。
似乎人们从来不会在意自己脚下的东西,因为他们永远只想着把头抬得更高。
少女不会这样,事实上她经常低垂自己的眼帘,不是因为怯弱或者害羞,纯粹只是因为抬着脖子会很累。
她经常在看自己脚下的每一根草,看着它们初晨时挂着的露滴,看着它们晚霞时擒获的余晖,看着它们黑夜时映照的星光……她总是在看着它们,似乎乐此不疲,一直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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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它们很像。
同样的渺小微弱,同样的无人问津,同样的……追逐自由。
听人说殇州的草原即使再大的野火,也无法燃烧殆尽,因为只需来年的春风一吹它们便会焕发生机,人们总是将其归结于野草强大的生命,说着这些话时其实人们心里是带着鄙夷的,因为自认高贵的他们觉得弱小的生命,如此苟延残喘实在是可笑至极……少女不会这样想,她只是由衷赞叹并认可这份生命力,而且她总是觉得,也许野草这么拼命地想活着,也许只是和她一样喜欢追逐自由。
或许少女如此喜欢草儿,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显而易见的原因——
她的名字叫阿草。
人们总是希冀着自己拥有一个高贵的姓氏,但阿草却连姓氏都没有,或许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姓氏,而这个名字自然也不是什么可爱的小名。这个世界只有一种人才会连姓氏都没有,即使曾经拥有,在被赋予那个身份后也会被残忍剥夺自己曾经的一切,权力、荣耀、出生……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名字。
这种人就是奴隶。
或许已经可以不配称之为人,因为奴隶是哪怕连乞丐都可以鄙弃的,最为卑贱的那一类人。阿草有着很明显的羽族人特征,她有着微尖的耳朵和蓝宝石似的眼睛,有着即使十二岁也很高挑的身姿,有着即使常年受到风吹日晒,也会比其余种族人更为白皙的肌肤……只可惜正统的羽族人,从来不会踏足他们自认为肮脏的人族大陆,他们只喜欢居住在澜州享受白羽神的怀抱,因此流落在人族与蛮族土地的羽族人,大多都是奴隶。
异族奴隶向来十分珍贵,更别说姿色远胜常人的羽族人,更有甚者能够价值几百枚金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