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营(1 / 2)
“看到那个身披白熊皮的蛮子没?”
矮小战壕下,张三黑招呼着几个同伴聚集在一起,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肆意挥刀的高大蛮子,狠狠骂了几句娘后说道。
“杀了他,我们这场战就赢了。”
“蛮人不会投降的,他们知道我们不会养活俘虏。”单飞听着张三黑的话语,奇怪地说道,“蛮人哪怕拼死也会抵抗。”
张三黑听着少年的声音,下意识地便想发笑,但看到单飞腰间那一长串头颅之后,便硬生生地止住了笑意,其他人大抵也是如此。从没见过有哪个新兵瓜子,能在战场上杀掉那么多人的,更何况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或许这是一匹自幼捕食猎物的狼。
此时战局已至尾声,众人难得有缓气的机会,张三黑便耐着性子解释道:
“蛮人内部长期混战,各种部族相互对峙,时而为敌时而为友。”张三黑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当然我们得他娘的感谢那些蛮人的混乱,不然前来劫掠土阳城的,就绝不会只是这么些骑兵了,所以蛮人一直都是以人少来侵略我们人多的。”
“换句话说,蛮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败。”
张三黑这时正看着少年的眼睛说话,却略微一顿,只因单飞的眼神实在是太娘的纯净了,明亮得就像一滴初晨叶子上的露珠,如果不是见识到先前单飞的残忍杀戮的话,哪怕任何人都只会认为单飞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孩,毕竟单飞那种只有十二岁的,清秀干净的面庞的确可以骗过绝大多数人的眼睛。
雪山上,越毒辣凶残的毒蛇就越会伪装自己,想到这点的张三黑有些不寒而栗。
“黑爷你发什么愣?”见到张三黑许久不说话,单飞不禁疑惑道,“继续说啊。”
张三黑闻言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后将视线从单飞脸上移开:“蛮人不是傻子,他们虽然生性好战却也不会白白送命,所以这场必输的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地掠夺粮草。”
“因为冬天到了。”
殇州的冬天很冷很冷,哪怕是蜷缩在炕上的土阳城内居民,都会不禁从心底感受到那股来自北方的寒意,那是一座屹立千万年的雪山,据说人族还未迁移到殇州,蛮人还未定居荒原时,那座雪山便存在于世间了,她是诸神伟大的创造物,诸神怜爱她、珍惜她、保护她,所以赐予了她让凡人恐惧的,无法靠近一丝一毫的冰寒。
从没有人能够到达雪山深处,除了据说早已消失在雪山中的夸父一族。
“这种战争每年都会爆发一次,他娘的比发情的公猫还要准时。”
张三黑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着这句话,眼神中难得出现一丝疲倦和迷茫,他是有着将近十年军旅生涯的老卒,亲眼见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但无一例外都是人族与蛮人之间的战争,而且大多都是发生在严寒的冬天。
“既然是为了掠夺物资,那蛮人为什么不选择凉爽的秋季进军呢?”
单飞听着张三黑的话若有所思,突然问道。
张三黑听着这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正要说话却见一旁的士卒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立即会意探头往战壕外看去。
只见那个身披白熊皮的蛮人,已经被几位人族士卒拉下了马匹,在雪地上翻滚几圈后立即站起,依旧显得十分凶悍,咆哮几声后奋然挥刀,眨眼间便砍杀了靠近自己的几人。
“时机已到。”
张三黑轻笑一声后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要感谢一营的那些憨子给我们创造了机会,现在那个蛮子就要是我们的了……我敢说那他娘的一定是个贵族,这是一份不小的战功!”
众人闻言眼神都有些炽热,便要拔刀而起,毕竟贵族从来都是稀罕玩意儿,贵族价值的战功往往都是十几倍于普通士卒。
“留他一个活口。”张三黑最后嘱咐了一句。
“至于你刚刚的问题,等这场战结束后我再回答你,毕竟也快要结束了。”张三黑虽然猫着身子,但还是作出舒伸懒腰的怠惰神情,应该是怕被流矢给伤到,言语中毫不掩饰对单飞的欣赏,“这个问题我直到打战后的第二年才想到,看来我的破例是个正确决定。”
单飞默然点头表示感谢,脸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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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太多得到欣赏的激动,只是摩挲着刀柄准备跟随先前几人的步伐。
就在单飞转身之际,张三黑突然说道:“把这些人头留下,那家伙虽然受了伤,但耳朵依旧机敏得很,你带着几串头颅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的。”
单飞闻言有些迟疑,一时间没有动作。
而后他便听到背后那人叹息一声:“一共八个人头,我都给你看点好了,放心吧没有人敢抢你的军功……我张三黑在这军中说的话还是有点用的。”
单飞依旧沉默,但愣了一秒后选择了相信,那八个人头呱呱坠地,没有新生儿般给人带来无限生机与可爱,只有死尸鼻尖摩挲雪地的凄寒划痕。
或许在军中,他应该选择多出一丝相信,毕竟身边是他的袍泽。
——
“莫干巴拉莎特斯拉!(蛮族语)”
身披白熊皮的高大蛮人嘴角边念念有词,似乎这些有着信仰的种族都喜欢这么做,他们在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巨大危机或死亡时,总会念叨着几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也许是在未来自己的血泊中看到了神。
张三黑说高大蛮人是贵族,愈发接近高大蛮人的单飞也愈发确定这点,因为高大蛮人的眼神中有着高傲和气魄,那不是普通士卒眼中常有的漠然和麻木,只有这些娇生惯养、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贵族,才会在即使面临死亡时,依然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就好像自己的死亡是诸神赐给自己的荣耀,是引度他们前往天堂的阶梯,而不是奴隶那种宛若蝼蚁的死亡,那种博得贵族欢愉的死亡。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贵族,除了贵族们自己。
单飞自然也是如此,他虽然不是奴隶,但自认为可以明白奴隶的感受,因为他遭受过不亚于被压迫的苦难,所以他心中没来由地燃起一道火焰,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嗜血的锋芒,这种眼神在割开普通士卒头颅,只为了换取军功时是不会出现的。
单飞很想将那个贵族拽进泥地,而后切开他的半个脖子,趁他还未完全咽气,还听得清他人话语时告诉他——死亡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奴隶。
在单飞不远处的高大蛮人口中始终在咆哮,犹如一头身中数箭的山林巨兽,呼唤着诸神在他身上降临奇迹;他身上始终披着的厚重白熊皮,因为浸湿了血液后受寒风侵蚀,也变得不再温暖;他手上始终挥舞着银光霍霍的长刀,单飞很想要那把刀,他相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那把刀在砍飞人的脑袋时,鲜血映照在刀身上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或许这种美就是高大蛮人渴求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