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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有收藏价值,我拿回去。不然,我想……您是行家。”田丰说。
“它是近几年的制品,这我一眼看出来了,最多不超过三年。手工敲打出来的,活儿不算太精,属三四流银器匠的手艺。从图案上看不出什么,背面老鼠图案与正面图案相悖,阳光下出现老鼠显得不伦不类。”
“在三江,有这样的银器匠吗?”田丰进一步问。白发老人瞧瞧田丰的脸,确定无不良动机后说,“解放初期倒有个叫张老亚的,他原是吉祥号的学徒,该号是国民党潜伏大陆的一个情报站,后被破获,政府取谛了吉祥号。张老亚摆过小摊儿,文化大革命两派武斗被流弹打死。”白发老人回忆这段他记忆很深的历史。他举着那个银制品,说“这东西是他的手法。”
“他有什么传人吗?”田丰又问,“或是后人。”
“不清楚。”白发老人说。
田丰从珠宝首饰行出来,回到局里,值班的一警察告诉他,赵春玲下班后一直等他,刚走。
田丰打开关闭近两个小时的手机,准备给赵春玲打电话,按几个号码便停下来,关掉手机。
赵春玲在下班前五分钟拨通前夫王平安的电话,她说有事要见他,他说电话里说吧,她说只能见面谈。两人约定晚八点雨浓茶吧见面。
离赴约还有些时间,与前夫见面她找田丰汇报,想得到他的指点。左等右等,打他手机又不开,在差二十分钟八点时,她打车去了雨浓茶吧。
雨浓茶吧离他们原来的家最近,离婚前他们俩人常到此喝茶。那是段值得怀念的时光。丈夫王平安曾担任过三江那家全国公开发行文学期刊《三江文艺》的主编,是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后调入公用事业局任副局长、局长。她爱上他,还是读了他的一篇爱情随笔。题目很长,像似“人生最后总是以眼泪收场。”和他给她写了约百篇情书。去领结婚证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给她写了一封情书。结婚后,她开玩笑说:“出一本书吧,就叫‘一个作家的心灵独白’,只一条,稿费归我,没有我,哪有这本书。”
后来,烧掉这百封情书的次日,他们离婚。她没坐刑警支队的车,他也没坐公用事业局局长专车,两人挤公共汽车,换了一次小巴士,走一段路,他俩共撑着一把伞。外人看来,同一把伞下这两位,天下男女都离婚了,他们也不会。
巧合吗,十六年前,他俩就是沿着这条路,天下着小雨,共撑一把伞去领结婚登记证的。十六年当中,路还是那么长短丝毫未改变。重新踏上这条路的男女,像似去割断十六年月老系的红线。杏黄色绘着一对燕子的伞早已在某个季节里丢失,这次他们撑的是一家储蓄所为拉储户赠给的伞,上面印满拙劣的广告词,一切都在变味……走出婚姻管理机关,他说:“我请你吃板鸭。”
“还是我请你吧!”她说,“去雨浓茶吧,我喜欢靠窗临街那张桌子。”
现在,赵春玲、王平安面对面地坐在几年前坐过的还是那张靠窗子的桌子。她说:“过得好吗?”
“马马乎乎。”他平淡地说,而后打听儿子,“喆学习怎样?”
“儿子想你。”她嘴唇嚅动很轻。
“最近我准备到学校看喆。”他朝窗外看一眼,目光有些忧郁,说,“对面烤肉串的男孩,今天没在。”
“大概长大啦。”赵春玲在说记忆中那个新疆口音烤肉串儿的男孩当时年龄很小。她望着他说,“我为红星阀门厂的事找你。”
王平安默默地手攥茶杯,半晌,他说:“知道,我赶走老陶。听一个曾是你知心朋友、爱过你的人一句劝,阀门的事你别过问,账平了多年。”
“只问你一件事,第二期天燃气改造工程,大批量的阀门从哪进的货?”赵春玲问。
他的目光又飘向窗外。
“平安,这很重要。你在我心目中不是好丈夫,但你是有良心的作家局长。”
“春玲,一两年见一次,我们还是不说某个具体问题的好。”王平安极力回避阀门问题,他岔开话题说,“三江要被评为省级卫生城市,轻轨铺设正在论证之中……”
赵春玲见他心事重重,知道今天他不会说实质性的问题。她还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希望能够多坐一会儿,随便聊聊。她沉吟一下,说:“我相信作家有良心。”
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她给他倒茶,他又看见过去日子里的赵春玲,回想起那些美好的事情,痴痴地望着她。她感到一条洒满月光的小路朝心底延伸,酸楚在鼻尖上滋长……她不想让他看到什么,决定马上离开。她先上的出租车,他站在雨浓茶吧的霓虹灯下,背微驼的躯体上变幻着各种颜色。她摇下车窗,伸出手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出租车开远后,她揩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