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街头意外(2 / 2)
周家兄妹姑嫂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早已怒不可遏的周达雄怒骂一声“禇家毛贼找死”,即施展拳脚打向禇家两兄弟。
禇化龙禇化蛟平日里靠着几手花拳绣腿和几个打手吓唬人,那里是周达雄的对手。不过周达雄尽管愤怒,但是宅心仁厚,仅有惩诫之意,并不忍心将两哥儿往死里打。一阵拳脚过去,两哥儿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不知道东南西北,急忙异口同声大呼五个打手快上阵。他俩本来是想叫五个打手赶快出手来打周达雄,可是由于被打得急昏了头,竟然大叫五打手“快去抢美人”。
五个打手听得主人招呼,即时摩拳擦掌一哄而上围住周蕊琼和金氏。
这一下惹得周达雄更加愤怒,两脚一绊一踢,将两哥儿重重摔倒在地。在此同时,周蕊琼冷笑着对围过来的五个打手喝道:“该死的奴才,不要怨我打发你们跟着主子一起去见阎王。”只见她拳脚略动,抢在前面出招的打手已经一声嚎叫卟地倒下,再一动,又有两个打手同时嚎叫着跌得嘴啃泥。吓得余下两个打手赶紧都跪下磕头如捣蒜,不住声的口称“姑奶奶饶命”。
就在这个时候,周蕊珠搀着乐儿来到。可是不等周蕊珠开声向三哥姐姐问眼前的事,就听到从北街传过来严秉多和他两个朋友说笑的声音,心慌意乱的周蕊珠赶紧往南街躲避。
严秉多和他的两个朋友,在各自家里兄弟排行中都是最小。他俩一个是人称海滨张家的小儿子,名叫张云浪,住在距峤阳镇三十里东南海边的张家庄。另一个是人称峤西邱家的小儿子邱雍光,住在峤阳镇西北方五十多里的峤西山里邱家庄。他们三人的上辈都沾着一点亲戚,此后几代人一直继续往来延续亲情,直到他们这一代依旧是亲情有加。他们三人年纪接近,又在枪棒拳脚上的志趣相投,因此比亲戚中的其他人显得更亲密。今年峤阳镇上闹花灯是数十年一遇的盛事,三人早已约定元宵夜到峤阳镇同赏花灯。
三人在约会地北街会到一起时,已是初更将尽,街上挨挨挤挤吵吵嚷嚷的情景已经消退,呈现出一派闹中显静的氛围。这情景正合他三人的心意,在相约的地方略略的观赏了一番,然后向十字街口随步而行。
他三人都正值青春年纪,性情爽朗,看着满街争奇斗艳的花灯,都觉赏心悦目而任意指点称快。却不知他们人还没有走到十字街口,爽朗的说笑声音却早已传到惊走了周蕊珠。
他们到达十字街口时,就被前面的景象所吸引:一边站着一男二女和一个小孩,另一边分别有五人倒在地上蠕动,又有两人跪在地上向那一男二女如捣蒜似地磕头求饶。
十字街口四面灯火映照亮如白昼。严秉多向倒地蠕动的人一过眼,就认出其中两人是禇家两兄弟,已约略估计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脚步自然而然地就往禇家人方向走去。他人未接近已先搭上话:
“你两只鸟总不听我劝告,到处惹是生非,今日又招惹了什么事被人家栽了,却躺在地上装死猪,是不是?”
周达雄和周蕊琼早已经把严秉多认作自家亲人。看见严秉多和两个同伴一起过来,他俩才明白小妹蕊珠为什么匆忙离开,此时都准备向他打招呼互相认识。谁知严秉多看见周达雄和周蕊琼时竟然毫无反应,径自走向禇家兄弟那一边说起话来。
周达雄周蕊琼都露出诧异之色,但此时却又不便与严秉多打招呼,心想离开,又感觉有些不妥,只好神情凝重地望着,都不知严秉多与河口?家人之间又会发生什么事。
严秉多年青气盛眼角略高,如果看到不认识的人功夫又偏下,便不去注意他。前日的会练场上,严秉多虽然也曾看到过周达雄和周蕊琼,但是他俩当时都在与功夫平常的人对手过招,严秉多因此没有看在眼里,也没有留意他俩的长相,却不料到了这时,竟因此差点造成不可收拾的误会。
躺在地上呻吟装死的禇家两兄弟忽听得严秉多的声音,都忙不迭地叫着“秉多兄弟”赶紧从地上爬起。见到严秉多身边还站着二人,想来一定是他的朋友,两哥儿顿时觉得心里一亮,语无伦次的争着对严秉多与他朋友说:
“秉多兄弟来得正好,快帮我哥俩去打他几个,两个美人抢来我兄弟俩不要都送给你。”
严秉多听得两哥儿满嘴胡言,又急又气的骂道:
“你两只鸟还在找死。你俩招人家惹人家,活该被打,没有被打死已经算你俩命大。我严秉多堂堂正正,岂能与你两只鸟称兄道弟!又岂能为你俩的腌臜事出手帮忙!”
两年前因为生意上的事,严秉多跟随父亲去过一次禇家庄,因此认识禇家两兄弟。禇家哥儿俩熟知严秉多有一身好功夫,每每碰见时都热乎乎的口称“秉多兄弟”。但是严秉多知道他二人行为不端,每次都是严辞拒绝不理睬。禇家两兄弟知道与严秉多交不成朋友,但是每次碰到,仍然是“秉多兄弟”叫不住口。这时他俩并不在乎被严秉多一味的骂,仍旧满脸谄笑不住口的叫着“秉多兄弟”。他俩都被周达雄打昏了头,没有注意到严秉多身边的另一人,就是刚才在城隍庙外施展拳脚打败自己手下打手的那个。那五个打手,有三个挨了周蕊琼的重拳躺在地上呻吟,另两个则在忙着跪地磕头求饶,因此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打败自己的年青人就在严秉多身边、站在自己的眼前。
直到禇家龙蛟哥儿俩站起趋到严秉多跟前媚笑时,邱雍光才猛地想到刚才发生在城隍庙外的事,便低声问严秉多“他们都是什么人”。严秉多厌恶禇家龙蛟,只说了一句“他俩是河口禇家人”,再不愿多说。张云浪邱雍光二人听了“河口禇家”几个字,就想到乡间流传“宁被狗咬,莫逢禇家龙蛟”的话,都已知道严秉多一见他俩便骂的原因。张云浪说:
“既是他俩,不要管他。这十字街口的花灯甚是灿烂,我们兄弟三个在此细细观赏一番,再到城隍庙里去看鳌山。”
邱雍光说:“张兄说得是。那鳌山数十年才见得一番,今晚这鳌山是一定要去看的。依我之见,还是先去看鳌山,等他禇家的龙蛟走了之后,这地方清净了,我们再回来看这街口的八龙戏珠灯。秉多弟,走吧。”
张云浪说了一声“雍光弟说得是”,也对严秉多招呼说:“走,秉多弟,先去城隍庙看看。”
严秉多听他二人催唤,就跟着转身拔脚要走,禇家两哥儿不免着急。禇化蛟忽然“急中生智”,跑到严秉多面前说:
“秉多兄弟你走并不要紧。我兄弟俩打也被人打了,骂也被人骂了。我兄弟功夫不到家,被打被骂是自己找的罪,怨不得别人。只是你秉多兄弟一身好功夫,却也跟着我俩同样被人耻笑受人侮辱,我兄弟俩实在是为你感到委屈。”
严秉多立即站住脚步问道:“我并没有招谁惹谁,是什么人因为何事,竟然对我耻笑侮辱?”
张云浪和邱雍光也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禇化蛟见严秉多上当,暗暗高兴的回答说:
“刚刚我哥俩被他家人打时,我哥俩曾苦苦哀求,说峤溪严家庄的二郎秉多是我俩朋友,请他好汉姑娘看在秉多兄弟面上手下留情。谁知他家人听了,不但没有手下留情,反而越打得凶恶,嘴里还骂着什么鸟秉多鸟秉少,来了也同你俩一样照打。秉多兄弟你听听,多说不看佛面看僧面,他们却连你的大僧面都骂上了。”
严秉多被禇化蛟c恿得动了气上了火,没有听出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不禁问道:
“他们当真这样说?”
禇家两兄弟巴不得严秉多发火,听到严秉多这样问,禇化龙抢着指向周达雄说:
“当真,完全是真的,我绝对不骗你。是他,那个雄的,好凶恶好蛮横,两个美人倒还是好说话,说只要你秉多兄弟来了,她俩就不打我兄弟俩。那个雄的却只是一口气的骂着鸟秉多……”
邱雍光刚刚亲眼见过禇家两哥儿与手下人作恶的场景,加上早已听到过“莫逢河口禇家龙蛟”的坏名声,知道他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便拉着严秉多说:“别听他俩,我们管自己看花灯去。”
可是严秉多已经被禇家龙蛟两人的话煽动了火气,向邱雍光挥一下手,即转身迈步走向周家三人面前,抱拳问道:
“我严秉多与各位素不相识,可以说是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何以各位如此耻笑侮辱于我?”
周家兄妹原以为严秉多不会受骗,却不料他不仅信以为真,还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兄妹二人不禁相互对望怔了一怔。
严秉多见周达雄周蕊琼如此模样,以为他俩真的曾在背后将他耻笑侮辱,说话的口气也跟着强硬起来:
“既然如此,严某要请各位说个明白,为何要耻笑侮辱我严某?若是说不明白,我严某定不甘休。”
张云浪见严秉多与对方理论,对方却怔怔的回答不上来,也相信了禇家龙蛟的话而面现不平之色,跟着摆开助战的架式。邱雍光见到周达雄兄妹是那样的表情,顿时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金氏没有见过严秉多,不知他就是昨夜家家里人说得津津有味的严家二郎,也不知道丈夫和大姑娘都认得他,见到严秉多气势汹汹的模样,担心打斗起来自己和侄儿在这里碍手碍脚,因此赶紧搀着侄儿往小姑站的地方走去。
站在远处门影里的周蕊珠,看得见严秉多等人的举动,可是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不免为那边倏忽多变的阵势心里着急,却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前招呼。这时见三嫂搀着铚儿过来,便有点情急的问道:
“三嫂,后来的那三个人,和两个毛贼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忽然就要和三哥姐姐打架?”
金氏不知道小姑此刻的心情,顾自愤愤的骂道:
“那个叫做什么多的后生,初时听他骂河口禇家二个毛贼,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却原来竟是不知晓道理。听得禇家二人的胡言乱语,就要和你三哥姐姐开仗”,不等周蕊珠接话,金氏即转口问道:
“小姑,你刚才如何不明不白就独自到这里?他那里人多,真的打起来,只怕你三哥和姐姐要吃亏。小姑,你兄妹五人平时亲密无间如同一人,为何此时要紧关头,你却避到这里来?”
周蕊珠的心意已乱,听了金氏前面那几句话,更觉烦恼,却没有听清她后面说的话,只管自言自语道:“我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又心烦,这里三哥和姐姐联手,想来不会有事。那个严二郎,我虽然与他战过一场又定了情,却不知他居然与河口禇家人厮混得熟悉。此时若是去骂他,却显得我巧舌。”
金氏听得小姑自言自语,方才明白那个严秉多,竟然就是小姑的情郎,家里的未来姑爷,不觉也乱了主意着急起来:“既然如此,小姑你如何不上前去,却要避着他?现在误会已经闹大,若是真的打起来,不知该如何收场?”
周蕊珠还在自言自语的说:“严二郎的武艺和相貌都算得出众,可是人生最要紧之事,则是人品德行。他既然与禇家龙蛟混在一起,自然不能算是正人君子,若是真的与两个毛贼同污向哥哥姐姐开战,也该断了他。那个刚才在城隍庙外打了禇家人的后生,如何这时却又和严二郎一起向着那两毛贼?这人世真的是变幻莫测。我现时且不要理会,和三嫂侄儿先回绸縀庄去等候为是。”
周蕊珠说着,就要拉金氏和乐儿一起往南街走。金氏急忙说:“小姑不愿去见严姑爷,和乐儿先回去。我去和你三哥姐姐说一说,赶紧把事情挑明,不要再误会下去。”
金氏说了这几句,立即转身向丈夫和大姑娘那边走去。她正开口叫得一声“夫君、大姑娘”时,只见严秉多突施功夫将拍手大笑指手划脚的禇家龙蛟二人猛地打倒在地。金氏赶紧转身看周蕊珠时,她已经搀着乐儿走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