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家。（2 / 2）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梵高说道，“‘与恶龙缠斗愈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凝视深渊愈久,深渊亦回以凝视’，尼采说的呗。”语欢回答道，“怎么啦？你想玩一把深沉么？”
“不行吗？”梵高不满的说道。
“可以可以，夫君大人请说……”
“我们都承认，人类是一种渺小、脆弱、原始的生物，对吧？我们的天性中更是充满了自私、好斗、贪婪、嫉妒、破坏、懒惰、残忍等等之类的弱点与负面情绪。当然，我不否认，我们也拥有爱与良知、正义与公平、以及不懈追求美好事物的正面天性。然而在很多时候，好的天性被忽视，坏的东西却被无限的放大，就好比战争永远是人类历史的基调一样……”梵高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的说道。
“委员会的超人们，他们同样也是人类，同样具备人性中的善与恶，不同的是他们还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强大力量，那么问题就来了……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我们假定他们内心充满着对人类的爱与关怀，代表着正义与光明，他们守护地球保卫人类，他们斩杀恶龙平息战争，他们甚至引领着人类开创出大同世界的新纪元，但是，当一切灾厄消弭，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之后，普罗大众还需要这些超人吗？如果有一天超人们不高兴了，又如果只是超人一不小心，像人类踩死蚂蚁一样随手抹去一些渺小的普通人，或者类似的无心之失，人们又会如何看待超人？而当人们不再需要超人，甚至讨厌、恐惧超人的时候，超人们该如何自处？他们会不会由屠龙的勇者变为恶龙？”
“第二种情况，超人们对人类无憎无爱，对世界无欲无求，冷眼旁观你们这些普通人类为了可笑的理由你死我活的互相争斗，而他们只执着于自身的不断完善、强大，期盼有一天能成为另外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形式，乃至于升华为传说中的神祇。这种情况看起来貌似比第一种要好，所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大家互不相扰，和平共处……”梵高耸耸肩膀，“我们暂且不论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小……如果真的这样，我觉得仍然会出现人和蚂蚁的类比——当超人们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近似于神，他们也就会越发的疏离人类，普通人的爱与欢乐、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对他们来说只是无聊的游戏，而人世间的种种丑事、人类的种种劣行也只会让他感到轻视和可笑——就好像蚂蚁为了争夺一只死苍蝇一般的可笑。”
“人看到蚂蚁们争夺死苍蝇，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呢？小孩子可能会津津有味的看上一阵，找根树枝去拨上一拨；而大人们则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一脚碾压过去——不是他想要踩死这些蚂蚁，只是他没看到而已罢了……”
说到这里，梵高停了下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大大的“f”铭刻在灯箱上。
“老梵！”一个男人在左侧30多米的地方挥手高声招呼着。他比梵高稍矮一些，敦厚结实的身躯，寸头，戴着一副玳瑁框近视眼镜，岁数看上去略微显老。
“来了，老熊。”梵高应了一声，回头示意妻子跟上。
“那你呢？”语欢幽幽的问道。
“啥？”梵高一愣。
“我说你呢，你现在不也是超人了吗？你怎么看？”语欢噘着嘴问他。
“我？超个铲铲的人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也许无聊的时候会考虑去维护一下世界和平，这就是我的看法咯……来，儿子，咱们回家！”
看着丈夫的背影，以及被他粗鲁的一把捞进怀里的儿子，语欢无声的露出一丝浅笑，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熊伯伯！”梵熠从父亲怀里挣脱，跑了过去，然后又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晒黑了点哦，小帅哥。”梵高的好友熊志忠笑着说道。
“谢谢你，熊哥，这么晚了还麻烦您来接我们。”语欢接过不断挣扎的孩子。
“哪里话！改天请我吃上一顿老梵亲手弄的火锅兔就可以了，嘿嘿。”熊志忠提起梵高推着的行李箱，麻利的扔进车后，“对了，电话里你没详细说，你们不是要8月10号才回来么？咋这才不到两周就滚回国了哦？”
“这不是西川省进入汛期了吗，上面要求各级行政机关职能部门取消一切休假，安排人员24小时轮换值班，结果我就被领导的一通电话给抓回来了……”梵高说道。
“别怪我啰嗦，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那个狗屁班，有什么意思啊？来我公司当个cio，咱哥俩一块儿吃肉喝酒，岂不快哉？” 曾荣膺西川省十大杰出青年的熊志忠，如今身为一家初创高新技术企业的ceo，屡次三番的想要诱惑梵高辞去公职下海经商。
“哪天找个空闲我们坐下来慢慢讨论这个问题吧，现在速度送我们回家可好？”梵高疲倦的说道。
“好好好……总之记得你欠我一顿火锅兔哈！”熊志忠为语欢拉开车门，却突然愣了一下，“咦，这是芬迪的手袋吗？我家那位前天刚逼着我给她买了一个这家的包包，贵得吓死人啊，啧啧啧……”
“眼力不错嘛，熊哥。”语欢得意的横了梵高一眼。
侧身让语欢和孩子坐进车里，熊志忠回首狐疑的看着梵高，“兄弟，你……”他轻声说道，“你可别犯错误哈！”
“去你的，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梵高没作解释，推着熊志忠上了车。
11年款的v8 individual版辉腾悄无声息的驶离机场，转眼融入高速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河中。
雨后初晴的夏日晚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混合湿土的新鲜味道，夜风从敞开一半的车窗涌入，吹得梵高通体舒爽。
回家，多么巴适的词语啊。他心里想着。
直到此时，梵高才觉得整个身体真的轻松了起来，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长长、缓缓、酣畅淋漓的作出了一次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