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玉珠(1 / 2)
白天是花街最安静的时候,尤其上午辰时左右,每一个热闹了一晚上的翘角楼都从活泼变为寂静,门楼上一串一串的红灯都灭了,姑娘们回屋睡觉,打手们也靠着大堂内的桌子呼呼大睡。
猛然,砰咚的巨响从千香楼外面响起,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靠着门睡的一个打手,他撅一下站起来,睡眼惺忪道:“谁?谁闹事?”
“啊啊啊啊啊!”一个臂弯里挎着一篮苹果的小男孩尖叫起来,突然从三楼掉下来的物件儿砸碎了傍着墙壁而搭设的,专门为客人提供停马处的棚子。
但那不是一个物件儿,而是一个人。
人是从三楼跳下来的,冲击力不算小,半个胸膛都被一个突出的柱子扎透了,鲜血喷溅,几滴温热灼烫的血液迸溅到那挎着果篮的男孩手上。
目睹了这惨相的孩子吓坏了,胳膊里的果篮滑下来都不知道,手脚发软地转身想跑开,却一下瘫坐在地上。
这时人马声靠近,小男孩呆呆地看着,直到他的手臂被一个少女温热的手扶着,他才收回一些神智。
小男孩颤巍巍道:“死,死人了。”
新糯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但轻功根本不足以她在那么远的距离跑过来,几乎就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楼上的那个女人,翻身倒了下来。
“别怕别怕。”新糯轻轻拍抚着小男孩的后背,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叫一个面容比较稚嫩的差役接受过去。
此时,坠楼女子引发的响动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出来。
他们有的唏嘘,有的却只是这般淡漠的看着。
楚卫叫人将现场围住,因此来是拿人,根本没有带验尸官,他只能先进行初步检查。
已经没救了。
楚卫面色凝重的收回手。
新糯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我先验尸。”
尽管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跳下来的,但在一切未明之前,便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
新糯先是仰头看了看这个花楼的高度,三层,大约有三四米,这个女人是从三楼的一个窗户跳下的。
距离地面也有三米的距离。
正常情况是不会致死的,毕竟她在跳下来的过程中,还有马棚顶的缓冲。
然而倒霉就倒霉在,她的胸膛几乎被下面一个尖锐的拴马桩给穿透了。即便她从二楼坠下,也必死无疑。
这个妓院里搭的马棚早已有些年头了,几十斤的重力是足矣将棚顶穿透的。
女人的胸膛还扎在木桩上,血液正不断的从伤口处汩汩而出,新糯伸手按了按,这是刺穿了心叶,当场毙命的。
这个死亡的过程很快,女人的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就算这是因为赴死是她心甘情愿并且觉得摆脱痛苦的选择,若是死亡前承受太大的身体疼痛,也不可能出现唇角含笑的情况。
楚卫在现场环境走了一圈,回来问道:“怎么样?”
新糯站起身,说道:“确定是高楼坠亡,致死原因是这个穿胸而过的柱子,她是被刺破心脏直接死亡的。”
她是花朵一般软弱的女孩儿,此刻面容严肃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竟像是一颗颗花瓣组成的锐利长剑。
“跳楼,然后被栓马柱扎死,”新糯说着仰头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太巧合了。”
“的确很巧合,”楚卫看向那个还扎着死者的栓马柱,道:“虽然被鲜血浸染,但也可以看出来,这根栓马柱是刻意削过的。”
新糯笑道:“还真是好算计。”
“大人,这千香楼的老鸨子带来了。”张枯的大嗓门儿在这时响起。
千香楼?
带千香楼的老鸨子干什么?
难道这个跳楼的女子,是千香楼的姑娘?
那这千香楼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新糯回头,就看见一个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神色慌慌张张被带来的老女人。
这女人最低四十岁,可能每天都要涂厚厚的脂粉,脸上的皮都要耷拉下来了。看见咋破了一个大窟窿的马棚,以及靠着柱子半挂在那里的女子,她立刻就拍腿大嚎起来。
“马棚子都砸破了,后院的又不够用,这让我们千香楼晚上怎么迎接客人啊。”
新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看向楚卫,“这个老女人是还在担心她的青楼怎么接客的问题吗?”
难道一个人的性命,在她眼里还不如今天晚上的接客重要?
老鸨子这才察觉还有外人在场,哭诉道:“大人啊,我们也是为了一口饭能生存的小民啊,没有那么多功夫伤春悲秋。”
“这是一条人命!”新糯忍不住说道。
听到声音,老鸨子耳朵就是一动,再看到新糯的面容时,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含着嗔怒也像是怒发的牡丹的小脸蛋儿,还有这窈窕婀娜的身姿,如果弄来她们千香楼,不出十日千香楼就要红火的外省仅知。
此时的新糯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由金子铸成的,随便从她身上挖下来一块就能立刻变成金灿灿的金砖。
新糯厌恶道:“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楚卫上前一步,站在新糯面前,一脸冷霜地对这老鸨子道:“本官叫你来,是让你说明情况的。”
没有一个严厉的字眼,这一个个字却像是带着冷风的刀子,让老鸨子恍惚间都感觉到皮肤被割裂的疼痛。
她低下头,老实道:“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竟然还不老实。
楚卫冷冷一笑,道:“既然不想在这里说,张枯,带枷,让她去府衙慢慢说。”
老鸨子这才知道怕了,忙喊道:“大人啊,玉珠跳楼也不是我推的,不能带枷啊。她本来就得了那种脏病,活不了多久,想要早点解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紧的是把自己摘干净。
至于别人听见她们千香楼有人得了脏病,会不会再也不敢来,那都是非常好解决的事了。
新糯不管这老鸨子是怎么想的,当下就很有专业性地从腰侧的包里掏出笔和纸,问道:“死者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