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话术(1 / 2)
陆勉之听到沈昭问他,是不是打算离开山寨,他怒不可遏。沈家兄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生气地反诘沈昭:“大当家,如果我们都走了,等诏安军来了,你和二当家打算怎么办?唱空城计吗?”
沈昭咳嗽两声,轻声说:“你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该怎么回去吗?”
陆勉之脱口而出:“我当然知道……”他戛然而止。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父亲,也不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哪里,是什么模样。一旦他们离开山寨,去到全然陌生的地方,真的有田种,有屋住吗?
沈昭又道:“天下大定,大伙儿都不想当山匪了,我理解的。可是你们想过吗?等到诏安军到了,我们欣然接受朝廷的诏安,然后呢?听凭官府发落吗?”
陆勉之脸色发白。之前沈安安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他们都觉得,朝廷有意诏安,而不是围剿山寨,就一定会善待他们。这会儿再想想,什么是善待呢?让他们用戴罪之身去做苦力,算不算善待呢?再说了,如果只是诏安,为什么带着一支军队呢?
陆勉之看不惯沈昭以病弱之身,霸占大当家之位,纵容沈安安把山寨事务当成过家家游戏。他嘴上不饶人,赌气说道:“你说这么多,和你擅自决定遣散村民,有什么关系?”
沈昭叹息:“是安安传话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吗?”
陆勉之仔细回忆昨晚看到的文字。沈昭只写了,想要离开山寨的村民,可以趁早脱离山寨。平日里,他们不能随便进出寨子。
沈昭自我检讨:“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毕竟同样一句话,说话的人怎么措词,听话的人怎么理解,差异很大。幸好你心胸坦荡,对我直言不讳……”他突然咳嗽起来。
陆勉之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撩开幔帐,又不敢动作。柳彦行警告过他们,任何人与沈昭面对面,他们身上的灰尘很可能要了沈昭的性命。他紧张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沈昭摆摆手,虚弱地说:“不管朝廷想要诏安亦或是围剿,我们选择投诚还是选择抵抗,桃花寨上下必须团结一心,大伙儿才能得偿所愿。因此,我希望自愿留在寨子里的人能够和寨子共进退,不会临阵倒戈。”
陆勉之闻言,羞愧至极。直至他走出桃林,他依旧在想沈昭的这番话。
桃花寨大部分人和他一样,不知道家乡在何处,只能与寨子共进退。之前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接受了朝廷诏安,他们就能变回良民,过着有田有房的日子,还能参加科举。
原来,是他想多了。
陆勉之自嘲地笑了笑,沿着如意渠往陆家的方向走去。
如意渠的干流由北往南,贯穿整个山寨,最终流向山门前的泰安池。它的支流遍布整个山寨,山寨的每一块田地都依赖它灌溉。
陆勉之的家就在如意渠旁边,距离南山不远。他的曾祖父是读书人,家里人全都不擅长种地,因此他家只有两块菜地。
从他们进入山寨,他们祖孙三代都靠着教授村里的孩童识字,换取粮食。久而久之,寨子里凡举记账、采买、红白喜色这些涉及文字的活计,都由他们“陆家”负责。
陆勉之的父亲是好好先生,一向只喜欢吟诗写对子,因此他早早就帮着父亲管理陆家。五年前,他与沈安安赌气,说服父亲将当家之位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