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私隐(2 / 2)
哪知他琢磨了三年,竟是毫无头绪。原来那把铁尺乌漆墨黑,上边无半点文字图形,他曾试过血滴、油泼、水浸等种种机关巧招,也是毫无所获。他也曾旁敲侧击铁尺,只觉里面乃实铁所铸,并无空心夹层。有时狠下心来,实想把这铁尺砸开瞧瞧,终于还是不敢,生怕毁了这个物生,从此再无线索。
他苦思数年,始终不得要领,先师上门后,他虽有顾忌,但其实也是如释重负,暗想终于能有人和他一齐参详,便将铁尺的事说了。后来几年,先师时而闭关思索,时而到黄家共同参研,连潜山派的掌门也不做了,一门心思地找寻线索。”
邵落归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言,只拿起茶盖不住的驱赶茶叶。厉知秋等了一会,见他仍不开口,忍不住言道:“前辈,此后如何,还愿明示么?”
邵落归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此乃我师门大耻,实不该对人言明。但今日情势危急,厉少侠又是本派大恩,师父啊师父,落归不才,怕今日不说,这秘密要埋进黄土,世上就真的再无人知晓了。”
他自斟自饮,连喝了三碗茶水,这才说道:“十年之前,先师又到黄家拜会,黄琛年岁有些大了,他侄子黄逐流声名渐起,已成武林顶尖的人物。黄琛便说,他和先师都已年迈,想要破解铁尺,只怕此生无望,他侄子心思活泛,才智冠人,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因此他想将铁尺传于黄逐流,他老哥俩从此落得清净,再也不用去劳心费神了。
他这是一番好意,发自肺腑,说来铁尺本就是黄琛巧遇而得,他要怎生处置,那也该是由他。唉!也是先师当时鬼迷心窍,只想继续参详朱家线索,黄琛和他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加上几个儿子女婿,若是用强索要,必讨不到便宜。于是先师当时满口答应,离开黄家后便去部署筹划,最后终于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半个月后,黄家所在的江州府突然引兵前来,将黄家上下满门擒获,三日后悉数问斩。官面上说,黄逐流勾引金贼,通番卖国,欲与我大宋不利。黄逐流此时确在北方,只是此人向来高傲,独来独往惯了,又如何会去为金国卖命?原来这正是先师布下的大阴谋,他与江州府尹有恩,特地求他做了这件损阴丧德的大坏事,事毕之后,先师倾其所有,将私财全都给了那府尹,府尹自此辞官不做,到偏僻乡间隐居去了。
黄逐流得闻消息,自是大惊大怒,忙奔回来探寻真相,但府尹本就判的是糊涂案,自己又辞官隐居,黄逐流又哪里寻得到头绪?这狂人登时恶性大发,说世人既然蔑我,我便做给你看,他真的投靠了女真人,成了金国的第一武师。
唉,先师一生正直,年近古稀竟做了这么一件丧尽天良的大恨事,自知罪孽深重,从此便一病不起,熬了两年,终于油尽灯枯,这才赶回来和我交代一切。唉,厉少侠,老朽今日俱都以实相告,这种种情由,皆是那日先师临终所述而来,老朽绝无半句虚言。这是本门极大的丑事,不到逼不得已,老朽也说不出口,只是今日有此大难,我潜山派面对大劫不知能否逃脱,要是本门就此全军覆没,总得有人知道原委才是。”
厉知秋听他讲完,这才明白黄逐流信笺所言,但心中有一大疑却不便发问,只得开口言道:“原来如此,晚辈只知黄逐流投靠外族,大节有亏,却没想到尚有这盘根错乱的缘由。这么说来,黄逐流查了十年,总算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邵落归道:“先师逝后,我也曾惶惶度日,黄逐流名满天下,位列三圣之一,一旦知道真相,潜山派必有大难。先前少侠问我英雄大会缘何不去,我就是怕遇到这恶贼,被他识破真相,搅了众英雄的雅兴,是以只派了飞儿前去,没想到这些年黄逐流驻在北国,极少南归,连英雄大会也没现身。唉,今日忽然到此,我想数年来他必是秘查暗访,摸着了线索,嗯,现下总算是潜山派的报应来啦。”
厉知秋默然不语,先前他肯助拳,只道潜山乃名门正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大派之一,他们的仇敌多半行为不端,无事滋衅。及后听闻是三圣之一的黄逐流前来,虽然生出惧意,但知他近年来投靠敌国,乃武林公敌,与这大恶人对抗,就算舍生取义那也是理所应当。如今听完邵落归所述,也觉潜山派确然理亏,自己趟这浑水,颇有点自讨没趣。他想了一会,开口说道:“若前辈所言属实,那黄逐流出信相约、上门复仇,确也算事出有因。”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江湖上讲究一人做事一人当,千错万错,那也只是令师一人之责,他老人家也早已抱愧而逝了。何况就算要着落到前辈头上,前辈大不了拼着应战,胜败由天,又何必遣散家仆弟子,黄逐流再凶,还能屠戮无能不武的无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