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玉琼花（2 / 2）
“这是京城名菜抽金丝，厨子手艺简陋，肯定比不上京城的，侯爷见谅。”
……
“此菜名为雪里红，是一道云州名菜，不算名贵，但胜在新奇。”
“此乃水玉琼花。”
……
上菜完毕，众人纷纷退出房门，只留郝齐和刚才的侍卫首领在二人身旁陪侍。
“饭菜简陋，可还能入侯爷的眼？”冯知县恭敬地问道。
“冯大人费心了。”恭宁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桌菜虽不算名贵，但胜在新奇。
“侯爷再尝尝这道跃龙门，吃法虽繁复了些，但滋味还是不错的。”
听见跃龙门三个字，郝齐上前一步，一旁的侍卫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他。
“侯爷，这跃龙门一菜奇就奇在吃法上，取东南随州盐风河内盐尾蟹，捆其四肢，以酒醉死，后往其壳内注入清高汤，再以大火煎之，最适热吃，但盐尾蟹外壳坚硬，须以专人拆蟹，方可食用。”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快拆蟹。”恭宁侯虽贵为王亲，尝过各种珍馐美味，但天下美食繁多，哪能一一试尽，再加上这跃龙门一说更是新奇，当即便来了兴趣，忙叫郝齐拆蟹。
郝齐得了允许，拿起一旁的器械，不过三两下，便熟练的拆下完整蟹壳，将蟹尾撬开，动作之间竟丝毫没有破坏蟹黄和蟹肉的完整性。
处理好两只蟹，拿起专用小勺将整条蟹尾肉轻松铲起，装进盛有蘸汁的阴阳小碟，放到恭宁侯面前，接着又拿一个小碗盛起蟹黄放过去。
做完这些后，郝齐才继续盛冯知县那份。
蟹尾方入口，淡淡的盐味裹着清新的高汤率先占据味蕾，然后是盐尾蟹肉自身的紧致与鲜嫩，蟹黄沁着自身的油脂煎过，味道既浓郁又不腻人，恭宁侯轻轻点头，不算绝味，但亦是上品。
“跃龙门一味若是入了侯爷的眼，那侯爷不如再看看这道水玉琼花。”
“愿闻其详。”
水玉琼花状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琼花，装在青色茶盏内，拿来一铜制小炉，小炉中央是一个突起的圆台，圆台下镂空做半截格挡，将茶盏放到圆台之上，又取冰块放满圆柱格挡周围，做完这一切后，郝齐点燃了圆台下方的烛油。
只见随着烛油燃烧，冰块渐渐融化，升起几缕不显眼的薄雾，与此同时，青色茶盏内的白色琼花竟缓缓绽放，青白印照之间，恍如一位青玉台上翩翩起舞的仙子，好一美不胜收之景。
比起在舌尖起舞的跃龙门，恭宁侯显然更青睐于眼前的这道在冰火之上起舞的水玉琼花。
“冯大人真是用心了，竟能寻来这等美不胜收之美食，依本侯看，此菜不应该叫水玉琼花，应叫冰舞琼华才对。”
“侯爷过誉了，此菜虽美，但于滋味上还是略差跃龙门一筹，而这水玉琼花一名，确是有其深意。”
“哦？”
冯庐少年时求学于柞宁书院，曾在书院院长孟尝座下受过教诲，柞宁书院广收天下学子，孟尝大家更是有教无类，门下学生无数，深受爱戴。
数月前京城在云州广发征兵告示，而今这告示更是南下至随州一带，恰逢孟尝大家讲学至随州，闻此消息，恐有战祸，于是就近传信到云州询问自己的学生。
信件寄到冯庐手上的时候，他已经收到了恭宁侯代王督察全州虫灾治理情况的消息。
恭宁侯乃当今国舅，与先王后一母同胞，极受当今的信任。
官场不易，此前他已致信问询过家中，但未有收获，家中长辈也有意探寻一二消息，故而为了恩师，也为了家族，他冒险争取了接待侯爷的担子。
郝齐得了示意退到门外，不远处站着几个侍卫，几双眼睛紧盯着他，郝齐岿然不动，只听门内谈话声隐隐传来。
“传说极南之地有一奇闻，南地湿润，常年雨水繁茂，易发涝灾，但有一无人所闻之境，即便终年落雨，也未曾受过一次灾祸，后人奇之，翻遍典籍，方知此境底下溶洞奇多，寒冷异常，雨水流入后结成坚冰，千年不化者凝为水之玉，可谓玉中仙子。”
“后来，极南之地的人便把此物取名为水玉。”
冯庐说着，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盒子呈给恭宁侯。
此举甚是冒险，当今不喜官场贿赂之风已久，曾下令清查，最后虽然只是牵连出几条小鱼便不了了之，但也由此看出天子对此事的态度。
自此后，官场贿赂之风虽未减少，但至少隐晦许多。
恭宁侯乃天子亲信，若不是自己确定他曾受过他人孝敬，又恰好得此珍品，却是万万不敢贸然做出此举的。
“冯庐，你可知自己在干什么？”恭宁侯目不斜视，瞪着冯庐，口中吐出一句充满威慑力的话。
冯庐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下官知罪！但下官偶得奇珍，实在觉得此等珍宝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持有，恰逢侯爷巡视虫灾，路经我县，下官想着莫不是天意如此，要让此宝经我之手找到其真正的主人，故而才诚惶诚恐，献上宝物。”
饶是恭宁侯此生听遍了恭维之语，也还是被冯庐这番百转千回的马屁给拍得一愣一愣的。
他干咳一声，却是被激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他身份尊贵，见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这冯庐能有如此自信，想来献上的宝贝应是极为稀有珍贵，自己虽不会收，但也不是不能赏眼瞧上一瞧。
打开盒子，恭宁侯带着无所谓的心情随意一瞥，却是惊讶得没能移开眼。
“这是——”
现在的水玉不再是郝齐出手时的样子，盒内包括盒盖都被垫上了厚厚的绒布，其间盛开一朵妁妁其华的晶莹琼花，适时阳光正好，盛开得纯洁的花中仙子被折射出莹莹光华，居然又添一分妖艳在其中。
正是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素。
若是郝齐当初拿着此物去交易，其价值至少还要翻上一倍。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恭宁侯终于知道，冯庐一个小小播仁知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向自己这个天子亲信行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