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收服(2 / 2)
旁人要死就去死,大周要亡就亡,他只要顾怜幽。
昼玉猛地惊醒。
梦中偏执得将顾怜幽抱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仍旧没有散去。
抬眼仍是掖庭。
昼玉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他素来不是偏执之人,亦不至于如此疯魔,可那个梦太真实。
那种想要把她吻到不能呼吸,想用绳索捆着她将她绑在身边的感觉,过分的真切。
却完全不像他。
难道是怜幽嫁祸之事,让他心绪不宁,才有此梦麽?
可这个梦,却不是噩梦,是美梦,那种占有她的感觉过分美妙,而她就乖乖地呆在他身边。
一梦醒来反而怅然若失。
他是怎么了?
恰巧文帝的人又来递话,不敢凑得近,在牢房外面就跪下了:“见过殿下。”
昼玉冷着脸,揉了揉太阳穴:“起来。”
文帝的人却没有起:“陛下问您,有没有想好,这些屯兵是从哪来的,要做何用,去往何处?”
昼玉语气淡漠地道:“想好了,从西北,为弑父杀君而来,将用于上京。”
惊世骇俗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如此轻易平静,令人难以置信。
可那人却恭敬地磕头:“陛下旨意,太子殿下答出了正确的答案,出掖庭,囚于东宫禁足,往后,就要委屈您一段时间了。”
昼玉起身:“谢父皇隆恩。”
不知她是不是有意的,特意留了气口。
想想也知道,太子怎么可能和明德太子勾结。
若真的要立刻坐上皇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和天然就站在两派的敌人联手。
难道就不怕为他人作嫁衣裳。
父皇自然是不信此言的,她的破绽留得如此明显,也许就不是破绽,是故意的。
她要和他做局,却不和他商量。
因为太了解他,猜得到他会怎么做。
昼玉走出掖庭,明阳清澈,洒满他的白衣,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云天,日晕发散,让他不自觉微眯了眼,前几日眼皮上一颗妖痣还隐隐约约,像一点淡粉,如今却形状清晰了起来,朱砂如鬼魅沈沈,从前神光玉沉,出尘如谪仙的面容,无端有了妖孽之态。
—
顾怜幽背对着学生们,在墙上的纸上笔走龙蛇写完一幅字,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得震惊地面面相觑。
顾怜幽转过身来,淡淡道:“贺夫子的《孝经》我没有,所以之前与治粟内史提出想从国库借,但步骤繁冗,要三日走个过场,印章审阅批复一样不能少,内史大人新官上任,诸多事宜都不方便,我身在高位,我若催他,内史大人不敢不办,但我不想为难内史大人,所以这几日我先临摹给你们看,过三日再将原帖拿来让你们瞻仰。”
众人心中莫名竟有些紧张和感动。
贺知章夫子的孝经,那是只在耳闻,绝无机会亲眼见到的东西。几乎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
先生竟然愿意为了他们去借。还是向国库借,哪怕是借不到,这份心都令他们鼻头一酸。
下面的学子们心中酸涩,神色也都微变。
顾怜幽仍旧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坊间流传的拓本都过于生硬,与原帖不太相似,所以不以坊间所卖的拓本来教你们,我写的可能会比坊间为了赚钱的稍去燥气一些,诸生暂忍两日,过几日,除了孝经,还会有其他亲笔原帖送过来,不会再这么字不对人。”
一个学子低着头,心里对前几日点事情愧疚,忍不住小声道:“先生的字,写得已经极好,我愿意学。”
有人第一个开口,其他人终于敢跟着说,虽然声音不大,可愧疚与信服之意已是分明:“顾先生虽是女子,可字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精绝。”
“先生为我们向国库借原帖,我真是想也不敢想…之前学生们还…”
这几日上课,顾怜幽的能力已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都没有想过,她第一日说的,他们不配做她的学生,是真的。
这几日不断有权贵公子和千金小姐来旁听,那些人,不仅是穿得金贵,气度雍容,对于顾先生说的那些话,更是人人都听得从容,顾先生一点便懂,他们却需要顾先生反复强调,仍旧不懂。
那些人都对顾先生恭敬不已,说的东西也全都是他们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的,那些人一寸衣角,就够买他们一年的口粮纸笔。
第一日,他们却因为自己被钦点,又被陛下破格准入天下学子趋之若鹜的卿云书院,便自命不凡。对顾先生那样轻蔑。
那些同年同乡都对他们艳羡不已,看着他们进入书院,那些羡慕的目光让他们的心飘了起来。
可进来了才知道,天下人才济济,世间权贵何其之多,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来之前觉得求学学子皆平等,告诉自己,自己是被陛下钦点,一定要不卑不亢,气节凛然,有贫寒出身的气节,不能被权贵轻视。
可来了,才真正意识到,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有些人一抬手,自己就会濒临绝境。
前日他们其中一个不小心撞了一位小姐,碰落了人家的玉钗。
先是仆人拦住他们,让他们为孟浪道歉,他们来之前便千想万想,自然放不下面子向权贵道歉,那小姐也是好脾气,只说无碍,都是同窗,赔了玉钗便是。
他们也梗着脖子,说定然一分钱都不会少。
可谁想到,区区一支簪子,竟然要两千两。
也不是人家讹自己,是真的两千两,他们去玉阁问过,甚至人家还少说了五百两。
他们…根本就买不起。
最后那钱,是他们以为会针对他们的顾先生出的。
可那小姐见是顾先生来平事,却笑着说怎么用得到郡主的银子,就是小打小闹罢了。也是自己不小心。说着便将钱推回来。
而他们躲在墙后听着,只觉得心中酸涩。
顾先生回身看见了他们,却也只淡淡说字帖都练完了麽,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如今才懂顾先生让他们抄十遍《师说》是什么意思。
虽然顾先生年少,却是真正的先生。
以身份年龄评价一个人够不够格做先生,是他们太过愚蠢自信,肤浅却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