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2 / 2)
她不忍再看,轻轻地别过头的时候,眼里的泪珠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但在以往的伤痛面前,这些情感都是细碎而微弱,就像暴雨面前的眼泪,也像狂风面前的火苗,都是那么渺茫。
从看到陆轻丞的那一刻开始,钟言就知道他会怎么回复自己了。
陆轻丞现在平和得让人惊讶,犹如一具温暖却僵硬的尸体,他变成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钟言再也找不到那个眉目飞扬的少年了。
这一夜钟言自然是没睡好,除了心里思绪万千之外,天气也实在恶劣,就犹如他们的心境一般,狂野得就像要在高原上掀起海啸。
睡到一半的时候,风吹玻璃震动的声音传来,钟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风大得吓人,玻璃也像要被震碎一般,铛铛铛地剧烈颤动着。
而狂风却一点也感知不到她的情绪,它像个暴躁的小孩,依旧不屈不挠地在窗外叫喊着。
钟言甚至有点委屈了,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风也不想放过她。
不过很快她自嘲地笑笑,其实小时候她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她应该平静才对。
钟言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陆轻丞,她不知道陆轻丞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面对这样的天气会不会害怕。
钟言很想问问他的情况,她把手机拿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陆轻丞的号码,他们这几天都是口头交流。
钟言看了手机一眼,张口轻轻地喊了一声陆轻丞的名字。
接着她疲惫地缩成一团,试图用内心的平静抵御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
但没多久后,一阵乓乓乓的声音却传来,钟言起初以为是窗外风大了起来,她甚至想不耐烦地捂上耳朵。
捂上耳朵前她仔细听了一秒,却发现这声音似乎是从门口传来的。
钟言意识到这一点后,立马窜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神色匆匆的陆轻丞,钟言很久没有在陆轻丞身上看到这种表情了,她愣了一秒,伸手把陆轻丞拉了进来。
又紧紧地关上门之后,钟言才问起:“你怎么来了?”
陆轻丞往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说:“天气太糟糕了,我好像听见你叫我。”
钟言叫了,但也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陆轻丞肯定是听不见的。
不过此时她笑着承认:“你说得没错,就是我叫你了。”
陆轻丞笑着转头看向她,问道:“你害怕吗?”之前钟言是害怕的,这一刻她却不怕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笑着说:“不怕,你害怕吗?”陆轻丞也摇头。
钟言随即就问:“那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陆轻丞无奈苦笑:“这还是我到这里生活来的第一次。”钟言故作苦恼地一声叹气:“那还真是不巧,就被我给赶上了。”
钟言看着陆轻丞想安慰自己的模样,她便抢先笑着说:“我出现在你人生中,是不是也是这种狂风暴雨的模样?”
陆轻丞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喜欢雨天,但很喜欢雨后彩虹,彩虹可以治愈一切。”
钟言听得心底潮湿一片,她拉起陆轻丞的手,克制又礼貌地在他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个吻,哑声说道:“陆轻丞,谢谢你一直支持着我。”
陆轻丞笑意更甚,钟言听见他语气轻快地说:“钟言,谢谢你能这么想,不然的话,我会觉得我活着一无是处。”
钟言没忍住,轻轻地拥抱了陆轻丞一下,她笑容灿烂,语气真诚:“我不允许你这么想,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难忘。”
在钟言看不到的地方,陆轻丞弯着嘴角,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了他自己手上,这时候的泪水滚烫得就像蜡油一样,炙人心魂。
随后钟言问起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她笑着看向陆轻丞,意味深长地问:“陆轻丞,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主动去找我了?”
陆轻丞听见这个问题,他扎扎实实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坦诚地点头。钟言虽然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还是气得轻轻捶了他一下:“你真这么狠心啊,没义气。”
陆轻丞眼神空洞,嘴角却还有笑意,他说:“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快乐,但又怕我的出现,对你你来说是一种累赘与负担。”
钟言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陆轻丞还是变了,他被造化摧残得没了人形。
钟言低头看向地面,一字一顿地说:“对你而言,我是什么样,你在我这里也是这样,这一点你无需质疑。”
说完这话她主动抬手捂住陆轻丞的嘴巴,她怕陆轻丞一开口又是道谢,而他们之间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答谢。
窗外依旧风雨如晦,陆轻丞却在此时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他放着一首又一首的钢琴曲。钟言顿时觉得耳边的风雨呼啸都不算什么了,伴随着钢琴的声音还别有韵味。
钟言的睡意也就这样慢慢上来了,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陆轻丞问了一句:“钟言,你想说的话说完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钟言睁开眼睛,目光没看陆轻丞,语气却毋庸置疑:“不啊,我要陪着你等电来。”
陆轻丞哑声失笑:“钟言,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反正以后也有可能会这样,到时候没有你,我怎么办?”
钟言抿抿唇,低声说:“那你就当我还在这里。不过你现在是不是在害怕?那我现在教你该怎么不害怕。”
她说完这话,伸手把陆轻丞的脑袋轻轻掰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接着她抬手捂上了陆轻丞的一只耳朵,她语气带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要记得这个时候的感觉,以后就再也不会怕了。”
陆轻丞一言不发地靠在她肩上,直到钟言睡着之前,他都没有移开过。
后来钟言睡着了,她呼吸音舒缓又清晰,陆轻丞却没睡着,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混沌的世界里,眼前总是非黑即白,而他就在这种昼夜交替的混沌里,寻生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