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蝶梦思忧(2 / 2)
老太太伸手握住少年的手道:“ 義儿这次殿试可不同以往,你要做好准备,本应是你爷爷与你一起去的,现在可不行了,就你父亲陪你去吧,你爷爷这里你不用担心,有奶奶照顾着,放心去吧!”
少年心头有阵阵酸楚,强制压抑着情绪轻声道:“嗯,奶奶放心,義儿这就去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太微笑轻拍少年手背欣慰点点头道:“去吧”随即向着众人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
众人也未多话,一一向着老太太请安后便退了出去,人散后,房间内只剩她们夫妻二人,老太太静静看着床上的相公久久的,眼中终是落下了一滴浑浊的老泪,口中还若有若无的道:“老头子啊,如今你这样了,虚儿为了回来看你,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得保佑他平安回来啊!”嘴里说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精神不支,便匍匐在床沿上,过不多久就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时间临近午时,那丽正门广场上的众多等待的人仍未离去,似还有增加的趋势。虽人数众多,但却仍无一人高声喧哗,长亭内拥拥簇簇,长亭外交头接耳,各自有伴的也都是小声对话,无伴的也只是一人守望,或坐或走,或思或赏等等。
也不知何时,在那长亭边,在那城墙脚下正有那么一个人,青衣长立,羽冠伦巾,剑眉星目,有书生的儒雅,亦有江湖儿郞的侠气 ,古人云:“清袖担风绞日月,墨染江湖笔生辉。”想必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你道此人是谁?他便是出生于济南府辛家儿郎,名弃疾的后生。
本是金国汉人,其先祖本是宋国人,自金入侵后其先祖与金国便有不共戴天之仇,再者他自身痛恨金人对汉人严苛的压榨,自小便有了收复失地的抱负,十来岁南渡入宋国,自此孤身一人历万苦千辛,如今终得了功名在身,今日来此,也是最后一道门坎,偿若有成,便也可领一官半职,为国为民也可了却他毕生心愿。
辛弃疾此时正眺目远望,见云隐白鹤青天,山立苍松奇岩,心中自叹道:“如此祥瑞秀丽山河,无半点烽烟之气,可怜那失去的半壁山河,百姓们无不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岂有这般自在。”
“然而这所剩的半壁犹存,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年之耻”又是一声轻叹摇头道:“功名利禄何由,为国为民难求。蛟龙腾云无飞翅,旱莽终困深渊囚,何奈?”也正是世事难遂心,沉浮不由已。
正值他自叹时,身边隐若传来熟悉之音,转首寻音而望,却见不远处有位身着一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正向亭中走来,耳熟之音便是少年发出,辛弃疾微微一笑转过身去,静听待其走近。
只听那少年继续道:“父亲所言极是,只是大哥前去接应也不知是否来得及,我看此事大有蹊跷,不知父亲是何看法?”
那中年人道:“无防,那小子能逃到临安境内,想必是无碍的。”
沉默了一会了又听那中年人叹道:“那小子性情想必这多年还是未曾改过,出了这等事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这次所猜不错应是碰到了惹不起的麻烦,即使有些阴谋与我们家未必有什么瓜葛,到时再计议就是,只要无性命之危,也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历练,義儿你就不必担心,即已逃到了临安附近,有你大哥去接应,你就放心吧!”
又静了一会只听少年嗯了声,二人已近了身后,辛弃疾立即转身迎上前微笑恭手道:“秦兄 ,好久不见。”
那少年抬眼只见来人仪表英姿俊雅,剑眉星目,小步款款行来,随即喜笑道:“辛兄、幸会、幸会,早有耳闻这次你可能会来,果然,好久不见。”
辛弃疾立即随声笑道:“幸会、幸会。”随却面对中年人道:“晚辈见过秦伯父”低首作恭,尽带诚意。
原来那二人正是秦熺秦義父子二人。
秦熺诧异问秦義道:“義儿这少年是?”
辛弃疾不待秦義回话便忙道:“晚辈本姓辛名弃疾,济南府人氏,早年与秦兄有过同窗。”
秦熺微笑点头道:“原来是義儿同窗,年轻人不必多礼。”随后看向秦義道:“想必你们有些年头没见了吧?”秦義道:“是的父亲,辛兄人杰,想必父亲也知道他?”
秦熺看向辛弃疾连连点头赞道:“后生可畏,又岂有不知。”而后三人闲谈了几句,秦熺便推有事走开。两位昔年好友,如今一起进考,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二人便找到一僻静处,对座闲聊了许久,其中辛弃疾因觉方才他父子二人谈话心生疑惑便询问道:“秦兄府上似乎又出了一些事”?
秦義点头道:“嗯、就今晨所知三弟在归途中不知惹了何事,父亲担心,大哥便赶去接应了,如今也不知接未接到!”语气中尽是无奈。
辛弃疾眉头微皱道:“你三弟?可是秦虚,秦少侠?往日也未听你提起过,也不知是不是?”
秦義抬头疑视道:“你见过我三弟?就是他,我三弟很少在家,那时节未聊及关于他的事,所以也未与你提起他。”
辛弃疾点头道:“那就是了,半月前我见过他,那时我正在一家酒楼歇脚,时长也不过几杯茶的功夫,在这期间便发生了一件事,当地有个出了名的恶少,在那家酒楼有些过结,贵弟看不过眼,便与之有些矛盾,最后无奈我只得上前将其和解,之后闲聊才知原来他就是京都秦府三少爷,这也真是机缘巧合,最后本想一同来临安,可那时他说还有要事在身,让我先行,倘若遇到了你,向你报个平安,本想上府上拜见,自听闻贵弟说老丞相突得怪病,便一路寻医问药,终是一无所获,来到此间却已临近时限,也未曾到府上拜访,实在惭愧。”说至此处辛弃疾自感内疚不已。
秦義摇头轻叹道:“稼轩兄何出此言,有劳稼轩兄辛苦,只是我那三弟,也真如父亲所言,如今还是这等脾性。”
辛弃疾道:“令弟的性情实在、果敢,正是少年人该有的,像我等就少了如他这般性情,实属难得啊。”
秦義苦笑道:“你莫夸他,若是让他知晓,更加不知收敛了。”
辛弃疾微笑摇头道:“虽说与小兄弟相处时间不长,以我看也不至于,秦兄你多虑了。”秦義只得无奈,辛弃疾又接道:“不知老相国如今状况如何?”
秦義轻声一叹道:“祖父如今仍卧床不起,偶有醒转,也难吐清言语,药石也难医,现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辛弃疾一声轻叹半响无语,想到了自己祖父的去逝,与其何曾相似,如今也不知是何病症,真是人生从来不由已,阳关将近世道凄,心中不免也生出一股凄然。
二人静默了片许突闻一声钟鸣,便知时辰已到了,过不多时,便与那些一起进考的学子们随着引官鱼贯而入,事到结束,进去的人才十来位。
宫外等待的人继续在等待,只是在人群中似乎比开始时候要激动很多,似乎是有所期望吧!当时有云:“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是人生中四大之喜,或许他们是在为金榜提名那一刻,为家人为朋友或为他人期望着,激动着吧,必竟这些进宫的学子们都是宋国未来的栋梁。
话分两处,这一边,功名利禄人皆望,可见几人上云台。然而在另一处却是:淡薄名利云上人,为亲千里京师行。
那便是临安城外马鞍山处,其半山腰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此时正有一位黑衣少年立于其上,背负一柄四尺来长的黝黑墨刀,受阳光的照射反射的却是一道道黑芒,在这朗朗的白日下都让人感到有股阴寒之气。
那人站立如桩,尽管山腰的风如浪,他的面目却是一副冷俊之态,一双幽深的眼睛此时正静静的注视着远方的临安城。
虽然眼下是云气飘渺,鹤雀闲飞,山清水秀,曲道田田,人茫悠悠。然而那少年眼中并没有这些,只是平静的望着。
静静的也不知多久,他眼角的余光隐若间似乎发现山脚下有匹白马在狂奔着,马很白,受阳光的反射更白,也就是因这白的异常,故而才让他有所发觉,不由的低头俯视,只见那白马后面不远处,却有十来个黑影紧随其后,很快便见那些黑影就追上了那匹白马,少年两道刚毅的剑眉动了动,抬起头便不再去看他们,然而他眼角的余光仍是落到了那匹白马之上,马疾如风,如同一道白光,也不知为何,他的眉头又动了动,紧闭的双唇也动了动,无奈他只得闭上了双眼,当闭上双眼后,脑海中却又是浮现了那一道白光,只得轻轻一叹,睁开眼背后墨刀便出了鞘,墨刀划过一道弧线便虚悬在他脚下的空中,少年缓步而上,只见他脚尖轻点,便乘风滑下了马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