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1 / 2)
九月二十日。
时有阵雨,潮湿闷热。
青石地板干了又湿,循环往复,几多花遭不住这罪都败了,换来值季的花,一簇又一簇,雨后娇艳欲滴,花香满园,飘至墙外,使过路人都停下脚步。
孟畔携孟竹奉族中长老之命登门郁氏宅邸致歉,故作不熟路,在婢女的带领下徐徐前往正厅,却不见主人。
孟竹不满,却没有表露,只是指桑骂槐的说:“巳时允进却不见主家,要客在此久等,这便是玄甲的待客之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惹了祸还不知悔改。”
“大人身体抱恙,也有吩咐不受定远侯府的歉礼,念与孟畔小姐之私情,事可化小。但孟二小姐算不得客,还请回吧。”
何闲站在院门口,慢慢在连廊上走着,不卑不亢的态度下是掩藏不住的轻视,她是丞相的贴身婢女,还是独一个,算是沾了好大的光。
孟畔眉头微皱,“怎得好端端的又病下了?她身子太虚,现在可还好些了吗?”
何闲:“正值换季又淋了雨不幸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唉,孟小姐您也是知道的。”
“我实在担心,我想去看看。”孟畔问,目光时不时瞟向熟悉的方向。
何闲福身,抬手,“请。”
穿过连廊,穿过两扇拱门,又上节阶梯,走了又一段路,这才在主院门口停下,孟畔轻车熟路的往里走,孟竹被忽视得彻底,心里不满却也明白此时该忍,正欲跟着进去,被何闲伸手拦住。
“孟二小姐请回吧。”
孟竹:“我是诚心来向郁大人道歉的,不为了定远侯府,也是为我个人当日的失礼,又闻郁大人抱病,止不住心忧。”
在平时,一个婢女敢这样无视她冲撞她,她早一巴掌打过去了,以下犯上的卑贱的奴隶怎敢。
婢女在何闲耳边低语几句,何闲这才慢慢回话,“这边请。”
院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只是多了许多花美得惹人目眩,假山的池子没有水流,干涸的地里落了座铁笼,什么也没有养。
放眼望去。
郁欢侧躺在摇椅上,风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煮的茶水咕噜噜的作响,只是更重酒味,烟管被她捏在手里,不施粉黛的素雅,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分不清是深沉还是消沉,孟畔在旁边坐着,嘴里念个不停,一直过问着身体状况。
“倒是没想过小小的风寒能折磨我这么久,放心吧,没事。”
两人很是亲近。
孟竹出声行礼,长姐待她从未有这般关心过,两姐妹的关系比那个外人还要生分些,“郁大人,当日是我无礼,惯爱耍小性子,不知分寸,逾矩了。我向您道歉,还望您谅解。”
郁欢抿了一口酒,淡淡道:“一室所出,很多方面你需得向你姐姐学习着。但定远侯府的歉我不受,哪日侯爷归府,方可谈。”
她不和小辈谈,小辈做不了主。
孟竹:“郁大人是否有些欺人太盛,咄咄相逼得理不饶人。”
在这瞬间,孟畔恍然这位妹妹当真是无药可救了,从贪婪中衍生的嫉妒叫她面目全非,前一句已是不追究她了,只是要给侯府带个话回去而已,她却认不清,又妄言。
郁欢提前出声制止住孟畔的话,“是又如何呢?这欲加之罪,我亦不受,定远侯府的心不诚,无话可谈。”
孟竹拧眉,把信件呈了上去,“既如此,我无话可说。”
她本是要自个亲写的信,族中长老帮她写了,这种偏袒她头一次见,喜不自胜,多了许多底气,但在面对这个女人时,那些底气不复存在。
说到底,是自卑吧。
羡慕,羡慕得发疯,每个家主都叫自个孩子对她恭敬,她就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所有名门贵子俯首称臣。
嫉妒,嫉妒得要命,同样的年岁,她凭什么如此与众不同,连天子都要为她的私自到来而设宴,怀王对她的爱更是独一无二。
郁欢都懒得看她,只是把信件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定远侯突然暗伤发作在回京路上了,孟家想上怀王这艘船。
当初种下的因,在现在也算是结下果了,她望了眼天边,乌云又覆盖一起,灰蒙蒙的,又要落雨了,有干雷嗡鸣,振聋发聩,“侯府如此诚心,此事便作罢吧。孟小姐,好好管教孟二小姐,若坏了事,休怪我心狠。”
孟竹诧异的看着她比翻书还快的嘴脸,垂眸,“大人安心,我尊敬崇拜您,断不会有任何坏心思。”
她的眼界还局限于后宅,丝毫没懂那真正的言外之意,理解错误。
孟畔不禁摇摇头,“你是担心?若是如此,回去我当向族老禀明那日的事,免得让人钻了空子。孟竹,大人不是你的假想敌。”
家族里还没人知道那日行踪是孟竹报给她的。
起风了,烈酒呛了喉咙。
郁欢颔首以示赞同,施施然起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倦了。”
何闲忙送客。
无论身处何地,她的背后是玄甲,而她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根本不需要和这些小辈虚与委蛇,反而厌烦他们的行事作风。
这些小辈,除却嫡长系,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对她带不来任何利益。
孟竹不禁跺脚以示气愤,拂袖离开,她讨厌这个女人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份不可一世的倨傲,那难以比拟的身份,让她厌恶,这个女人太看不起人了。
总有一天她要叫她付出代价,叫她在她面前乞怜。
方解今日的耻辱。
孟畔朝屋里看了好几眼,止不住的忧心,她虽然神经大条,但怎么也是家里好生培养的女儿,懂得察言观色。
她是真病了,很憔悴,无法述说的那种憔悴,风寒并不足以折磨她至此,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光亮,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时而看向某些无人的角落情绪肆意,对于侯府的事也并没有很上心,就像习惯性的那般处理,出自本能,但她真正关心的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在空无一人的角落,太奇怪了。
“郁欢,我们是朋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