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心猿意马(1 / 2)
鼓楼的钟声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郁欢。”
黑暗的角落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姑娘的耳朵里,时隔一年,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可事实不是。
姑娘垂眸,寻着声音望去,一袭黑衣满头白发的青年负手而立,“你的头发...”
“无碍。”
忘了是哪一夜,抓心挠肝的疼痛,愁白了满头青丝,宣佩玖抬眸望着她,日思夜想的姑娘近在咫尺,她变了许多,又好像一直如此。
他们之间总是沉默的。
没有什么话讲,也没有什么话能够讲。
只能看着彼此,静静地看着彼此,留也留不住。
“挺好看的。”郁欢从屋檐落下,徐徐走向那个角落,月光下,那双眼眸格外明亮,是清澈的,又是深沉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惹人沉溺,“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酌春的事,谢谢。”
这么近,这么安静。
宣佩玖低眸看着她,他们之间原还需要言谢,“岐舌国那里是场祭祀,我在师父房里发现了图纸,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的。”
“我没问。”
郁欢有些局促,攥紧了双手,别过脸去不再和他对视,良久,低声说道:“总是信得过你的,所以才敢去。”
若当时洛十一的掺和带得话是陌生人的,她是断然不信的,也不会放松警戒。
“这一次,要待多久啊。听说和鸿胪寺那里谈得不太愉快,朝云国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上些忙,不想你难做。”她说着,看向前方的宅门,“能讨一杯清水喝?”
“冬凛。”
话音刚落,宅门被从里打开,男子手持一盏烛台站在门口,宣佩玖伸出手,伸到一半又折回,缓缓朝着屋里走,“派顾疏桐和亲结秦晋之好,圣上是同意的,只是诚意还不够,需要一个给天下臣民的说法。”
郁欢呼吸一滞,“五公主的情意日月可鉴,倒也不负。”
“是吗?”
宣佩玖微蹙眉,行到院中的石凳坐好,冬凛把杯盏和茶壶放好离开,他斟满了一盏清水,递给她,“可没人说是和我。”
郁欢捧着杯盏的手一顿,唇畔微扬,有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水凉了。”
“重点是这吗?”宣佩玖望着她,他还是不懂她的心思,偶尔精明偶尔迟钝,总是避重就轻,他以为她在乎的,她只字不提,他以为她不在乎的,她为之奔走拼命。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风雪中年迈的老人跪在地上谢罪天下,郁欢握杯的手一紧,似要将杯子捏碎般,“是天下要,还是朝云要,这个说法,至少现在给不了。我能保证玄甲不会再起战事,此事唯你知。”
“这点要求还不曾向鸿胪寺说起,你想什么时候推人出来,我再提。”宣佩玖颔首,默默饮了一口清水。
此时要说法,谁催动战事谁主的战事,谁便是罪人,要么她谢罪,要么夺她权,怎么都对她不利。
郁欢微怔,“又让你为难了。”
这个又字从何说起,从她自告从羟羠取兵起,他那时已然回国,这个消息对他便是个选择,朝云国不拨兵波斯,便是他的回答。
宣佩玖淡然道:“不为难。”
眉梢都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整个人的心情又有些不悦,他问道:“他对你还好吗。”
很难不好吧,听闻是那个纪青假孕现已贬至奉仪,她在东宫里还是说一不二了,许多事都能作主。
“关婕妤死了,我看着她死在顾绎心怀里。”顾左右而言它,郁欢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低垂着眼眸,谁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平淡的语气也听不出悲欢,“我时常想,怎样才算作无辜。从前觉得不可原谅的,如今竟也能慢慢释然。”
有些人她恨,却不该报仇。
“你的心里已有决断,又何需辗转苦思。纵观所有,你觉得能相抵,便作释然。”宣佩玖看着她,仿若还在那个书房,可时过境迁,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别人欠你的了了,你欠别人的又该如何了。”
郁欢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眸,里边倒映着她的身影,“所以说算了,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不想再多添是非,有些苦恨已经足够折磨人了,没必要再蹉跎。”
“你变了。”
宣佩玖叹道,那声叹中有些许欣慰,或是不想继续这沉重的话题,随意道:“多读些书总是好的,终是不算太愚笨。”
“书院第一,武冠全军,谓是文武双全,何以和愚笨二字沾上关系。”郁欢苦笑,偏头望了眼院中逢春的枯树,“如今行事多少有你几分风范,确实没你活得通透。”
她不知道前世他是如何崛起的又是如何从现在这清心寡欲的性情变成那样残暴果决的性情,只是关于争权的戏码许多总是相似的,他的一生都是赢家。
记忆里他在掩藏锋芒他在幕后作主,如今亲近了才知晓他的许多事,又和多少人有所牵连,他心细如发,是她比不上的。
宣佩玖:“通透吗?可我也有苦恼之事,无论过多久,从前不知答案,如今亦不知答案。”
郁欢:“什么。”
少年的笑像是捅破寒冬的一缕春风,月色衬得格外迷人,不笑时面如冠玉的脸都在摄人心魄,这一笑更是倾城倾国,低沉的嗓音蛊惑人心,“随她去吧。”
郁欢不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小鹿在乱撞,一如曾经落荒而逃的某一刻,她现在又想逃了,“没人教过我这叫什么。更深露重,我先走了。”
本能教她杀人,世道教她弱肉强食,可说到底从来没人教过她这世间的任何,该怎么活怎么看待怎么面对。
她慌忙起身抬脚往外走。
走得很急。
“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