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改变(1 / 2)
距春来不过一些日子了,忽地落起小雪来,覆在屋檐上,青石地板结层寒霜。
回院的途中。
郁欢望了好一阵雪景,这份白,杂揉进宫墙的红中,倒减轻了压抑,有了几分自由的味道,“常闻有冤时会落雪,便是在炽热的夏季,也会。”
芹嬷嬷不知晓她话里的深意,附声应道:“今日该是这时节的最后一场雪了。”
东宫门口。
伍冥的脑袋上已经重新长出了头发,他没再剃,唯一像和尚的一点都不存在了,仿佛心已经不在佛门了,他手里提着一壶清酒,“微臣见过太子妃,恰逢霜雪,温酒一壶,赏脸共饮?”
“善。”
郁欢笑应着,跨过门槛,两人同行着,明明少有交集,却好似心有灵犀,“俗话说斩却三千烦恼丝,而今瞧着,你心里开始有烦恼了。”
伍冥道:“您言笑了,相由心生,心变了,人便也变了。”
偏殿院中,枯木高立,两把木椅放在连廊,风炉烧得正旺,其中的茶水冒出缕缕热气,两人落座,于此共赏这衰败落魄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景象。
酒壶被放置在角落。
郁欢替自己舀了一盏热茶,青釉盏捧在手心带来些许温热,“你是岐舌国民吧。”
“是。”
伍冥知晓她想问什么,没有隐瞒,先是替自己斟满酒,才缓缓说:“岐舌奉神驯怪,非乱世不出山,更有祭祀的习俗,以活人祭天求心中所愿,可这世间何来神明呢。那些精怪,也不过是一些少见的物种,您母亲曾是岐舌的圣女,国民认为她便是神明的女儿,信奉其尊敬其,后来连年大旱,祭祀无用,便驱赶了圣女。之后,圣子也失踪了,岐舌遭了天灾,雨下了整整三年,形同灭国。很早以前寮国派军进攻岐舌,便是被巨兽所俘,而后祭天。从我记事起,我便在寮国流浪,一直到了玄甲,后拜入佛门。”
是报应吧,全是刁民,每年都会拉新生儿活祭,也难怪灭国。
郁欢聆听着,品了一口茶,苦后回甘,“人的信仰多样,有些是琢磨不透的。你劝我不要进山,是担心我折在那巨兽手中。”
“是啊,世间事又有几件说得透呢,勘不破的。我在佛前悟了多年,悟了一场空,没人能够无欲无求,只要活着,求生的本能便是一场欲望。”
伍冥摩挲着掌中的杯盏,酒香四溢,他迟迟没饮下那一口,“我骗了你,你的眼睛和你母亲并不相像,圣女眼中是对乱世的绝望,而你的眼中是希望。乱世时,天下没有安身之地,谁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终结这些惨象。”
郁欢轻笑,“饮不下去的酒便不饮了吧。”
过去的事便不谈了吧,时过境迁,一切早已是不同的景象,纠结于过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法改变过去。
闻言,伍冥却是饮下了那杯酒,“你变了。”
郁欢抬眸看着落雪,“是吗?”
院门外,芹嬷嬷端着一碗苦药静候着,瞧着姑娘招手,才趋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奴婢亲手熬的。”
怕方子有问题,太医院院首也瞧过了,怕有人心怀不轨,每日一服皆由她亲自煎熬。
郁欢接过,一饮而尽,药的苦涩没有让她的神情有半分变化,就像那些作痛的伤疤并不能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芹嬷嬷退了下去。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便不难了,伍冥又替自己斟满酒,“人的命数啊,不知老天是怎么定的,给有的人定错了命,搅得天翻地覆。换作一年前,在我提起圣女时我的命便留不住了,你变得仁慈了,不知是好是坏。”
郁欢摇头失笑,“你是在担心纪青?她啊,翻不起多大风浪,我便是送她一个后位,她又能作何呢。”
伍冥忍俊不禁,似是被自己的担心逗笑,“您要坐高堂,已立于高堂。沟渠之水怎可和冰洋争辉。”
“哈哈哈哈,和尚,你的奉承话比别人讲得好听。”
郁欢大笑,连眉梢都带着笑意,这是这段时间来最轻松的时刻,若非不能饮酒,必和他比个酒中见真章。
雪势渐小。
伍冥饮完了那壶酒也起身告退。
偌大的院子又安静了下来,风炉里的火已经灭了,杯中的茶也不再冒着热气,郁欢瘫坐在椅子上,双眸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顾修远来时便见着这番场面,哪怕看她穿着单薄,在这风雪中显得格外清冷,也没有去替她搭件毛毯,知她浅眠,不忍惊扰了她。
他就站在屋檐下,站了许久,看了她许久。
一院之隔,不过数米,好似相距万里,她如今在这,往后也该在这,却总说不准,总觉得她会离开。
暮色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