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宁弈、沈浪(1 / 2)
农民种地,全靠天收。
是以黄贺在骊山上,同样建立了观测天气的机构——气象观测站。
站长——徐福。
与秦国的钦天监不同,气象观测站只需要预报天气,观测天象、制定历法的事情就不需要操心。
黄贺现在没心情搞那些狗屁倒灶的天象改变和人事变更直接对应。
而且历法这东西,一部手机或者一个日历本就能搞定。
徐福今年六十岁了,须发皆黑,一看便是保养有道,身上穿着一件长衣,身材高大瘦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对着黄贺长拜,说道:“大仙,在下夜观天象,未来几日,定有狂风暴雨骤降,需早作打算,提前收割。”
黄贺问道:“可能确定时日?”
徐福作揖道:“在下道法低微,不能预测准确,大仙乃上清灵宝天尊坐下大弟子,何不上香祷告,请天尊降下法旨?”
黄贺一直以上清灵宝天尊坐下弟子自称,徐福也是个修道之人,对于黄贺的种种神异手段,徐福是叹为观止,不止一次想要跟随黄贺学习道法,修行成仙。
黄贺只能糊弄他,法不传六耳,天道与他无缘。
徐福只好退而求其次,向黄贺请教一些道法上的东西。
好在黄贺有一整个世界背书,随便弄点道教理论,就能将徐福唬的一愣一愣的。
“我知道了,你继续观察,若有异动,马上汇报与我。”
黄贺离开了气象观测站,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县衙,黄贺将未来几天可能下雨的消息通报给了陈楚生等人。
“大仙,此事我来安排,不劳大仙操心。”开口的是六娃。
作为骊山县整个农业工作的负责人,他必须站出来,替黄贺分担责任。
黄贺摆摆手道:“骊山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农业关系着百姓的饭碗,如果夏收出了问题,受影响的是骊山50万的老百姓。”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来牵头,最后出了问题,由我一力承担责任。”
“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做好本职工作。”
六娃闻言,心里暖呼呼的。
跟着黄大仙干活,就是踏实,功劳都是手下的,责任全是大仙的,何愁手底下的人没有干劲?
这也是黄贺从后世得到的经验教训。
如果领导怕担责任,只想捞功绩,那他的手下肯定是一潭死水,因为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这样一来,就会造成不作为。
有些时候,不作为比贪污受贿的危害更大。
黄贺对众人说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既可以用最少的农具,干最多的活,又可以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
众人忙问:“什么办法?”
黄贺神秘的笑道:“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
跟百姓独自承包土地不同,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是黄贺参照特殊时期搞出来的一套战时农忙制度。
“秦国不是将每五家变成一伍,十家变成一什吗?这个方法我们可以借鉴,就以十家为单位,成立农业互助协作小组。”
“集中十家人的力量,挨家挨户收割小麦,这样既可以节省人力,也能提高收割效率,比之前的单打独斗,肯定要轻松许多。”
“而且我们还可以组织工厂里面的工人,县城里面的居民、商人一起下乡为农户收割小麦。”
“十家农户只需要付出一点小麦,就可以雇佣这些没有土地的人,帮助他们一起收割。”
“甚至我们骊山县衙的各级单位,也可以组成收割队,帮助百姓收割小麦,没人每天补贴一至五斤粮票,当然要确定严格的考核机制,多劳多得。”
陈楚生听完黄贺的建议,眼睛发亮:“大仙,好啊,这个办法好啊,节省人力,调动县里百姓的积极性,还能让他们得到实惠,一举两得。”
“而且等到芒种的时候,也可以采取这个办法,我相信只要发动全县50万百姓的力量,几天时间就能收割、耕种一条龙。”
六娃拍了拍脑袋道:“我这个笨脑袋,就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大仙您真是太厉害了。”
在会议上,就成立了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黄贺任会长,陈楚生任副会长,六娃任执行委员。
具体执行办法,就由六娃负责的司农部负责细化。
这也是骊山一直以来贯彻的制度,黄贺提出一个大方向,再交由底下人完善,最后将制度呈报上来,黄贺签批实施。
夏收在即,这项工作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确定下来,并在全城张贴。
得益于黄贺成立的新闻社,无论是上传下达的文件印刷,还是告示的贴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传递到乡里。
新闻社。
胡亥拿着手上的这份“关于成立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的办法实施”,拍案叫绝道:“师父真是天资纵横,旷古绝今,连这等方法都能想到,不愧是我的师父。”
小秘书说道:“公子,结社自古便有,只不过我们大秦考虑结社可能会导致结党、串联,造成祸乱,才禁止结社,大仙此举也只不过是拾人牙慧,在奴婢的心里,只有公子才是真生的惊才艳绝。”
胡亥的脸色当时就下来了:“说过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小秘书吓得赶紧跪地:“好的,胡职务。”
胡亥:“……来人,拖下去砍了!”
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的建议,很快就传递到了乡里一级,由各村的里长(相当于村长)负责传达。
“十户为一组,各组选一组长,按照每组的劳动力,领取农具,如需雇佣生产收割突击队,需提前跟吾报备,吾好安排人手……”
秦朝的法律严苛,而且时常有变动。
朝廷特地设立法官,从朝堂到地方的郡县,都有一员专职法官。
这些“法官”的职责,就是在每年的十月,将朝廷更改的法律传递到地方。
秦朝的法律不但严苛,而且繁杂,所以这些法官也要活到老、学到老,在睡虎地墓发现的秦简,喜就是一名手抄不倦的法官,他陪葬的数百件秦简,记载了各种法律。
《盗律》、《贼律》、捕律、具律等有关查缉捕盗的法律就有几十卷,其中还有不少种地的法律,总之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
如今在骊山,秦国的法律废除一空,仅有有限的三条法律,骊山县的运转竟也如常。
失去了严苛秦法的枷锁,骊山老百姓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黄贺颁布的许多新政,也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
这就好像工厂里的工人,原本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现在每天只需工作四个小时,工资比原来还要多,而且少了很多克扣工资的条款,你说这样的工厂,工人会不会喜欢?
结社的老百姓,在组长的带领下领取干活农具,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收割小麦农忙中。
时间不等人。
这些老秦人可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会下雨,刮风减半,下雨全完,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
黄贺虽然急,但要说谁真正着急在家田地里面的庄稼,那非老百姓莫属。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并不是纸面上的意思。
黄贺下达的这条“关于成立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的办法实施”属于强制性的规定,并非任由老百姓个人意愿。
并不是说黄贺穿越了就变得独裁了,而是他考虑到了人性。
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但是如果有人想考验人性,那他一定会失望。
国人的思想,有不少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
还有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邻居比自己有钱了,打的粮食多了,他就不开心,心里诅咒。
看到亲戚朋友落难了,有的人并不会伸出援手,反而会落井下石,横加指责。
其实在黄贺下达成立农业生产合作互助会之前,就有不少农户悄没声息,起早贪黑的割麦子。
你问他愿不愿意帮别人割麦子,那他肯定是不愿意。
这样的人不少,当然也不是很多。
大部分的农户还是比较淳朴的,当然,前提是不能触碰他的利益。
不管如何,骊山县的夏收工作,依旧热热闹闹、如火如荼的开展。
这一次,黄贺没有爱民如子,带头下场干活。
身为一县之令,农业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而且有时候,黄贺并不会亲力亲为,他懂得放权给手下,如果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大包大揽,那也会损伤手下人的积极性。
人只有处在那个位置上,才会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
骊山县,粮票局。
黄贺坐在主位,听取粮票局局长潇睿、副局长嬴阴嫚汇报这段时间,粮票局的工作情况。
粮票局如今已是人才济济,偌大的会议室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女人。
为什么说是形形色色?
因为在粮票局上班的,什么阶层、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段的女人都有。
她们的服装各异,打扮各异,妆容各异,甚至就连说话的口音,听起来都大不相同。
黄贺抬抬手,“潇睿,这几天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什么进展?”
潇睿穿着一身雪纺布衣衫,既干练,又美丽,“回禀主人,粮票局初建,有没有一个原有的章程,我和阴嫚姐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这几日一直在忙碌着职工审核,优先录取了一批识文断字的女眷。”
“粮票局现有职工30人,按照您的意思,大部分招收的是有功之臣的妻、妾,还有赘婿。”
听说这里面还有赘婿,黄贺颇为差异。
“怎么赘婿也算家属?”
赘婿在秦朝的地位极低,等同于囚犯。
秦始皇本纪记载:三十三年,发诸尝捕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谪遣庶。
入赘的男子不能做户主,不用缴纳额外的“户赋”。
秦国的“分异令”,入赘男子将自己作为聘礼抵押给女方,所以在女方的家庭里,赘婿的地位等同奴仆,可以随意打杀。
潇睿解释道:“有功之臣家里,女儿不识字,但赘婿有的识字,他们也不想将养闲人,就打发来谋份差事,补贴家用。”
“而且一个部门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一些活计终究是没法干,赘婿位虽低贱,但也可用来做些粗活。”
黄贺不禁感慨,男人吃软饭,在什么时候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反之,女人会被说贤良淑德。
气抖冷,赘婿,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潇睿继续道:“昨日,我局在县城南的一个小作坊里,查获一伙倒卖粮票的闲汉,经查他们的验、传,居然是从蕲县过来的。”
“蕲县?”黄贺有些吃惊。
蕲县距离骊山可不近,足有一千多公里。
古代不比现代,有飞机、轮船、汽车,想要长途跋涉,全靠两条腿,条件好的,也能坐上马车、牛车,但是那个效率,恐怕要走上十天半月。
“蕲县不正是狗剩子闹起义的地方吗?那个地方的闲汉,怎么会来骊山?”黄贺心中纳闷,暗暗记下,准备会议结束后,亲自见见这几个人。
“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粮票,有不少磨损、毁坏,丢失,他们都想找附近的商行兑换,可不少商行的负责人,以各种理由推脱。”
听到这,黄贺拍了桌子:“反了!我制定的规矩,居然有人不执行,这是想自己当家做主?”
由不得黄贺不生气。
眼下他的盘子小,只占据着骊山这个小小的地方,居然就出现了政令不通的情况。
如果以后他掌控更多的地方,周边的杜县、郑县纳入麾下,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岂不是甚嚣尘上?
黄贺来到秦国,从来没想过争王称霸,他自认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思。
他只想躺在自己的商业帝国里面,有事潇睿、嬴阴嫚干,没事就跟美女聊聊天,探讨一下宇宙的终极奥义。
见黄贺气极,潇睿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先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潇睿和嬴阴嫚两人。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那些商行的负责人,也是为了你在工作。”嬴阴嫚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她觉得黄贺小题大做,像钱币污损、缺失,这应该是百姓自己承担,怪不到管理人的头上。
黄贺怒极反笑:“老百姓辛辛苦苦,通过卖粮食、打工挣得几斤粮票,为的是填饱肚子、养活家人,现在粮票出现污损、缺失,这是他们的罪过吗?难道为官者,不应该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
“或许这污损的只不过是区区一斤粮票,但是这一斤粮票,也许就能够一家人吃一顿饱饭。”
“你是饮食无忧,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骊山的百姓吃饱饭才多长时间?”
“难道我要建立的新社会,也要与民争利,不能为民谋利?那我与秦国何异?”
“这是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骂的!”
“他们不会骂你,他们只会骂我,骂我监管不严,说话如同放屁。”
嬴阴嫚不理解黄贺为什么如此生气,在她印象里,黄贺从来没有发过如此大的火,即便在初次见面,冯嚣亭羞辱他时,也没见他生过气。
在嬴阴嫚看来,这只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可是提供免费换粮票,补偿损失钱币的事情,不会让国家失利?而且这原本就是百姓自己的过失,如何要让国家替他们买单?”
黄贺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给嬴阴嫚普及一下,钱币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我问问你,你觉得是粮票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嬴阴嫚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百姓重要。”
“既然百姓重要,那些许粮票,与百姓更换,又有什么损失?国家失利之说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