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朝沧海而暮碧梧(1 / 2)
怒王回来的消息在军中传播开来。她在军中本就威望极高,加之这一年之间,余信便刻意地引导,《怒王演义》又衍生出了一段传奇。
人人都说,怒王消失的这一年是受命于天,跟着九天玄女娘娘苦修去了。六胡多罪,天命殛之,此番归来,定能一统天下。
怒王归来的第二日,永定河中突现巨大瑞石,上书“应天承运,永昌帝业”,幽州城内的百姓争抢着去瞧,场景蔚为大观。
那石碑硕大无比,上面的字不像是人为刻上去的,倒像是石头上长出来的字,实是奇观,百姓们啧啧称奇。怒王军驻扎幽州城,军纪严明,不伤百姓,护一方太平,他们心中本就很感念,如今天降祥瑞,自然认定怒王就是天命所归。
赵清姿回来次日便束发戎装,昭告全军她乃天命之人,一时之间,军心大振。
余信与她谈起天命时,赵清姿却闭口不谈这一年的经历。
“只当是一场荒唐的梦,天意弄人罢了。”
只问了余信如何在她失踪后稳定军心,攻克齐鲁、荆楚之地。
下了一场夜雨后,窗外幽深的竹林漂浮着湿气,室内的竹薰笼散发着幽幽清香,这香是余信调的,闻着心神安定,他自个儿却闻不到了。他们在灯下对弈,她有些心不在焉,此刻才明白为何诗人相逢之后,会觉得恍然如梦。
“主上,如何处置祁瓒还请定夺。”
祁瓒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软硬不吃,声称赵清姿在哪,他便在哪。说是想要从军,愿为怒王效犬马之劳。
“他既要从军,就从士卒做起。”祁瓒和赵寒声一样,最好的结局是死在沙场上。
余信点了点头,决定将祁瓒编入精锐卫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得找个得力的人为她提防暗算。
“主上,该落子了”
她的目光落在余信身上,心思未放在棋局上。
“余信,我这条路走到最后,必定是无边的孤寂。你能一直陪着我吗?”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似在期冀着什么。
他执棋子的手一滞,嘴角的笑意凝固了。过了半晌才开口,“臣下定然是陪着主上,直到主上荣登大宝。”
她眸色一暗,决定把话进一步挑明,她讨厌自己举棋不定的模样。
“余信,我倾心于你”
缄默的时候,时间流逝得很慢,漫长到让她觉得有些许窒息。
余信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亮光,瞬间又消失不见。摇了摇头,起身拱手作揖。
“谢主上抬爱,臣本一介白衣,主上以国士待之,忝居高位,恐有失托付。待承践前诺,驽马自当归隐山林。”
一字一句如同针扎一般,落在她心中,只觉胸口钝疼,手足冰凉。
眼前人近在咫尺,却无比的疏离。
余信以前从不跟她说这样的官样文章,昔日的谈笑风声、
甚至是“刻薄”,仿佛已隔得很遥远。
“你不要对我说这些,我只问你一句,从前为我出生入死,挡冷枪暗箭,可有几分男女之情”
“主上,士为知己者死,臣下亦如是。”
“先生如此说,本王便明白了,从此只有君臣之谊,你退下吧。”
“臣告退。”余信对她的一些小习惯熟稔至极,她说谎时,右眼总要无意识地眨两下。
她背过身去,只觉得从五脏六腑到寸寸骨节,都在隐隐作痛。早该知道的,他待她,最亲昵的举动也不过是系了次披风。“主上”多么恭敬又生疏的称呼。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她眼前闪过,等余信走远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如泉涌一般,她极力克制着,不能在这寂静长夜中哭出声来。
从李潇潇到赵清姿,二十多年的岁月里,她第一次滋生出的爱慕之情,就这样湮灭,无灰无烬。过去的一年,每一日淤积的思念,生死之间才明晰的情愫,都变成了淬毒的刀,扎在她心口。
她就那样坐着,等到竹熏笼的香料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