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约定(1 / 2)
崔琰回到冥府已是日暮时分,片刻不停歇地在华盖殿处理公务,连崔玉都褒奖他,要向天界奏禀,讨个‘阴司劳模’奖赏。
他批改到后半夜,折子记录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已阅’两个字也由端正的楷书逐渐变成龙飞凤舞的草书。
听完岁宴和卿寻的谈话后,悬在刀尖上的心就更加无法平复下来,本打算接着公务消愁,奈何愁更愁。
他气闷不过,便想着出去散散步透口气,只是腿脚就像是不听使唤地走到了碧霄宫。
这个点,傅宣应该睡下了,自己已有多日没有见他,更别提动手去抱抱他,心里像是缺了一角似的,空荡荡的提不起劲儿来。
他轻手轻脚地进屋,俯身坐在床沿边,温柔地凝视着安静酣睡的傅宣。
蓦地瞧见枕边压着一根藏青色的编织手绳,看得出手工活略微有些粗糙,不用猜也知道是阿宣的杰作。
“这是送给我的吗?”崔琰声如蚊蚋,心悦地展眉。
他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了手绳,爱不释手地比在腕间,这长度正是自己的尺寸,嘴角的笑容便愈发地灿烂张扬,但想着这手绳是傅宣的心意,崔琰便又恋恋不舍地塞回到枕下。
常言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崔琰的幼年正是如这‘彪’一般。
他从小就被同族视为蛟蛇里不详的存在,刚满百岁便被族人遗弃在豺狼虎豹环伺的潜龙山,爹不疼娘不爱地苟活着。
每日都要为食血啖肉而犯愁,他身为年幼的小蛟又只能单独捕猎,无亲无友地筑穴存活。
刮风了下雨了,他会担惊受怕自己的巢穴是否坚若磐石;三更半夜听见野兽嘶鸣时,他又会害怕自己是否会成为他人嘴里的美餐。
因此,崔琰从那时起,就不会花无用的心思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
“崔郎”傅宣睡眼惺忪,看见崔琰坐在床前不免流露出些许的诧异。
这些天他总能够梦见一些奇怪的画面,一个晚上得惊醒三四回。他睡得不踏实,每日准时都会去华盖殿等崔琰,可每次等到半夜三更,都不见崔琰出来,在职当差的鬼役们则是更商量好了似的,动不动就想将他送回去。
后来,傅宣去的次数就没那么频繁了,大多数时候就在碧霄宫殿前坐着,一直坐到太阳下山,不见崔琰的他踪影,他也就不等了,老老实实地闭上门打发时间。
闲来无事想崔琰时,他只好把满腔的思念统统都倾注到单薄的宣纸上,现在男人的名字他已经写的越发好看了,没有十成像也有六七分。
每每夜里睡不着,他也不会动不动就流泪想崔琰,而是会乖巧地披着崔琰送来的鹅毛大氅,挑灯将先生写的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搞得现在连故事的具体内容他也能倒背如流。
傅宣看到日思夜寐的脸,他开心地支起身子,手掌恰好压在那根手绳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将手绳往枕头底下藏匿,两根手指小心地戳弄。
崔琰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明知故问道:“这不是做给我的吗?”
“”傅宣气囔囔地说:“我们现在还没讲和,崔郎别同我说话。”
傅宣抱起双臂,想要拿出几分气势,他发誓这一回,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容易心软了!
男人无缘无故地朝自己撒了一通气,自己非但没挂在心上,放下自尊廉耻去找他,又傲娇地死活不肯见自己。
现在倒好,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算什么?
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吗?
崔琰将头搁在傅宣的肩膀上,粗硬的胡茬扎得他细嫩的皮肤不觉有些痛痒。
只听男人贪婪地贴着傅宣耳垂,诚恳说道:“我错了。”
傅宣自知自己天生应该有点软骨病,崔琰三两句示弱,原本‘钢铁’般的内心瞬时软了大半,自顾自地拿着小脑袋在崔琰的颈项挠蹭,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好咬着嘴唇蒙头傻乐。
崔琰挽起傅宣别在耳后的那绺短发,不解地问他:“这缕头发怎么短了一截?”
傅宣心虚地别过脸,嗫嚅道:“我自己割的。”
在他自白的时候,崔琰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到枕头下,将抽出的那根手绳摊在掌心,他的脸色不大好看,问道:“因为这个?”
“嗯”傅宣羞赧地点了点头。
他想要硬抢,但根本不是崔琰的对手,只得垂头丧气地说:“林先生书中写的‘一缕青丝系君腕’,反正我平时无事可做,就想着编来试试。但是我悟性不好,做了十几根才像样些,没想到你今日能来,假以时日我定能编得更好,到那时再送你,你先将手里这根败笔还我。”
败笔?天知道他有多喜欢阿宣做的手绳,比起那些什么仙丹法器更让崔琰兴奋。
“只要是阿宣做的,我都喜欢。”崔琰爱不释手,不知餍足地盯着他:“可以请阿宣亲手替我戴上吗?”